西凉军帐内。
内忧外患,众军官大臣争得不可开交。
有人提出,为今之计总不能活生生渴死饿死,只有强行攻城突破。然而马上有人反驳,别说废城纷纷箭雨难以接近,就算攻入城中,想必月华城主也设好了天罗地网。
又有人提出,那不如沿着干涸河道走回府清城。府清城拓跋星雨是或许好对付一些,但城楼高大坚固、又有剩下三城互相倚靠扶持,过去一样就是被围剿。
嘈杂声中,燕止不语,默然反省。
有件事,他并不会开口承认。
这趟洛州之行,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该来。
并非是两万轻骑数日横扫仪州让他忘了天高地厚,也不是月华城主十万凑数的洛州兵刚被三个州联军消耗,让他就此轻敌。
都不是。
他从一开始,就是来投机的。
并非想要攻伐洛州,而只是趁着离得近,加之我强敌弱,来偷一下心腹大患月华城主,试试运气。
於菟营千里奔袭、来无影去无踪。万一偷不到走就是了,无功而返也不损失什么。
可万一能偷到,就是一本万利。
想到这,燕止笑了。
气笑了。
这笑的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满营帐的人都看向他。他拨弄了一下自己盖着脸的长发,也是头疼得很。
虽很后悔,这事的悖论就在于
不来试着偷这一次,谁又能知道究竟能不能偷到
不来试着偷这一次,将来战场再见被坑得更惨,他将永生后悔当年没来洛州早点解决他。
然而试了一下的结果,又是被月华城主带着那么点残兵破将生生整成这样。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大概此刻,唯一还能让他这个西凉王挽回些尊严的,就是这次他的失败已全然被大世子的愚蠢行径给彻底遮盖了。
全天下都只会觉得,是大世子将整个西凉拖入泥潭,燕王只是被拖累了的英雄末路。
但,还远没到末路。
馋馋是一只聪明的鸟儿,西凉王摸了摸雪白的鸟羽,让它给月华城主带了一封信。
然而才去一个时辰,馋馋就回来了。
鸟羽受伤,信也没了。
燕止眼底闪过一抹灰色凌厉。
是夜。
慕广寒带着洛州大小少主边散步巡防,却在月下城楼上看到一抹挺拔熟悉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
那人闻言一震,同时手中雪白的海东青趁势狠啄了他一口。
扑棱扑棱,海东青飞上夜空不见了。
慕广寒目光沉沉看着他“城墙上那么多捕鹰网,傅将军还亲自去捉”
傅朱赢只笑了笑,神色并看不出半分不自然“恰巧路过,发现一只漏网,只可惜没拿住,让它跑了。”
“只是觉得有些稀奇,纯白的海东青并不多见,好像只有西凉王那只,是白的。”
他说到此处,微微垂眸。
“怪朱赢多管闲事了。”
此事本只是小小插曲,慕广寒却暗暗记在了心上。
隔日,破天荒西凉王燕止一人单枪匹马来了城前。
废城之上虽然弓箭手整装齐备,却也是一时肃静,士兵们虽然并未忘那日秀城之战与西凉深仇,但也不由得心里默默佩服此人胆色。
只是一夜而已,昨日还能放鹰,今日已是山穷水尽。
再没有饮水补给,西凉军就要面临大量死亡。而无论是突围还是其他都做不到。
便是英雄也折腰。
西凉王在城下丢下披风,除去武器,甘为囚虏。英雄末路高风亮节,可谓诚意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