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声音低声喝道,“哭有什么用,真是女人见识,雨儿又不是让人打死了,只是头上入了风,这两日做了点疯事罢了,过几日或许就好了。药库塌是房梁腐了,遇着大风雨而已。”
庞雨又听出这是便宜老爹,庞家生药铺的现任掌柜,庞家三代单传的二传手,到庞雨这里刚好是第三代。
老妈声音道:“家里就这点银子了,你要拿去作甚?”
“那几家郎中的药,泡了水用不了,我得去进些新的来给人家。”
“当家的,把药晒了给他们吧,这些银子拿走了,下半月就揭不开锅了。”
老爹沉默一下道:“庞家生药店做了三代了,咱们卖的是药,是给人治病的,泡过的药材给人家,好点是治不好病,大点就是人命,咱老庞家不能干亏心事。”
然后是脚步声出门而去,便宜老娘在天井中呜呜的哭起来。
庞雨双目无神,这是投了个什么胎,这十天里面,他除了医治头上的伤口,就是不断的想验证自己到底在横店的哪个外景地,在三天前还不死心,寻了一辆牛车出城跑了十里地,所见依然是古时景象。以他的理解,横店就是想愚弄自己,也不会投资做这么宏大的布景。
再加上他头脑中残余的记忆片段,所以他终于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这里是崇祯七年的安庆府桐城县,属于南直隶的管辖。桐城县在大别山的东南端外,县境西北是山地,往东南逐渐变为丘陵和平野,一直延伸到长江边上。桐城西南通往湖广,东北通往庐州、凤阳,是湖广到两淮的陆上交通要道,同时又有长江之利,顺流可达江南富庶之地。无论商业还是农业,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一向还算富裕,除了偶尔有过路的客匪之外,许多年来十分平静。
老庞家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药材铺,因为桐城地近大别山,山中各类药材十分丰富,除了给两淮的药店供货之外,还购了附近药材销往安庆府,顺着长江航道远销南直隶、浙江等处。虽说不是大富大贵,药库垮塌以前也算小富之家,庞雨便是这老庞家的独子。
说原来那庞雨实岁十七,从小读书不成,又不爱做家里生意,好在明朝中叶之后衙役成了一个职业,虽说庞家不是役籍,但可以花钱投充,于是家里出钱找关系,庞雨便成了县衙一名皂隶。
当了皂隶了,先分到户房,因为脑子不大灵光,又被户房退回,留在皂班里面打杂,无事就游手好闲,干的坏事不少,终于碰到个周掌柜,一棒子下来,旧庞雨变成了新庞雨。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啥自己会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庞雨一闭眼,对着自己脸上使劲两个耳光,他希望睁眼的时候又回到了前世的办公室,哪怕面对那群愤怒的投资人也比这里要好。
小心翼翼的把眼皮撑开,一切都没变,只是面前多了一张脸,属于庞家的帮佣庞丁。
庞丁捧着一根两指粗的木棍,噗通一声跪下道:“少爷,老爷说今天还要家法,照您说打多少就多少。”
庞雨扯开脸上盖着的面巾,他对现状最满意的就是有这么个帮佣,要说现代日子是有趣,但哪会有人这么听话,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叫他做点啥事跑得风一般快。
可惜老庞家流年不利,庞雨挨打不说,前几日下暴雨,庞家的药库还塌了,里面存了刚收回来的大量药材,是老庞头准备批发去安庆府的,这对庞家生药铺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要是药铺垮了,以后就养不起这帮佣了。
“打你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庞雨决定先过过瘾,他得意的翘着脚,享受着数落人的快乐,“目的是什么,是得让你知道错在哪里,以后不能再犯。否则我打你干什么,难道我是喜欢打人的人吗?”
“您是。”
庞雨坐起抓过木条作势要打,庞丁赶紧求饶道:“我说少爷喜欢打外边的人,不喜欢打我。”
庞雨揉揉额头,脑袋都还有点晕沉沉的,想想那天周家父女两,可真是凶得紧,眼前这庞丁躲得也是风一样快,“那你说,知道错在哪里了没有?”
庞丁垂头丧气,“没帮少爷挡那棍子,让少爷被人打了。”
“哎,以后你要记得,再遇到什么事,自己先顶着,让领。。。让少爷我先走。你就算受个什么伤啊病的,有少爷我给你做主不是,你看这次,要是少爷我真被打死了,老爷一准就不要你,还不得把你赶出去,你说你又上哪里讨生活去,落个你也不好我也不好,对不对。现在你也认识到错误了,能有这个基本认识,就说明你的本质不坏,还是可以改造滴。以后改正了缺点就还是好同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