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这小崽子,今日怎的这么不乖,这样折腾你阿娘幸好你阿娘没事,否则老子一定打烂你的屁股。”
怀里的孩子忽的皱了皱眉,通红的小脸更皱巴了。
谢无陵瞧见,浓眉轻挑,乐了“说你还不服气你可别不服气。本来就丑得跟个猴儿似的,一生气更丑了。你说你怎么长成这样呢你娘多漂亮啊,仙女似的”
他边说边细细扫过孩子的眉眼,试图从中寻出沈玉娇的影子。
可孩子还没长开,又在羊水里泡得发瓤,除了瞧得出皮肤很白,眉眼真瞧不出随谁。
于是谢无陵下了结论“肯定是随了那小白脸,才这么丑。”
小婴孩仍闭着眼,小嘴却一撇“呜”
“又不服气小小年纪这么大的气性”谢无陵更乐了,既嫌弃又遮不住满眼的喜欢“这坏脾气肯定也是随了那姓裴的,你阿娘温柔如水,才不会这样,你这小崽子真是运道好,遇上个这么好的阿娘”
说到这,谢无陵眼神有一瞬飘忽。
待回过神,他头颅微低,以额碰了碰小婴孩的额,温声喃喃“小崽子,以后可不许再这样折腾你阿娘了,她生你一趟不容易,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她。”
一旁的乔嬷嬷听到他碎碎念,满脸纳闷。
好好一个
俊秀郎君,如何嘴巴这么碎且满口对自家郎君的诋毁之言,着实是可恶至极
但看他抱孩子的那股疼爱劲儿,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孩子的亲爹
乔嬷嬷眉头不禁拧起,这个谢郎君与自家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产房内,雕花窗棂打开两扇,晚风稍稍吹淡了几分血腥膻气。
裴瑕在次间与林大夫、林小手及陈婆子道谢后,吩咐白蘋给放赏,另吩咐冬絮去客房给李家人报信。
待到安排妥当,里间的秋露带着几个小丫鬟出来,施施然给裴瑕行礼“郎君,已经给娘子清理妥当了。”
裴瑕朝秋露略一颔首“你送林大夫与林娘子去客房。”
说罢,他掀帘走进里间。
夏萤正拿着火折子,往香炉里点着安神凝气的梅花香,见着主家郎君进来,忙要行礼。
“不必,你忙你的。”
裴瑕抬手止住,脚步也放轻,缓缓走向床边。
架子床已换了一套簇新的床单被褥,连带着幔帐也换了套秋香色折枝海棠花样。半边帷帐轻纱逶逶轻垂,床边略显昏暗的光线里,换上一身整洁寝衣的沈玉娇静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眸紧阖,大抵彻底脱了气力,她睡得很沉,沉得仿若没了呼吸。
为这所想,裴瑕心头猛沉,朝她鼻下探去。
直到那阵虚弱轻柔的气息扑在指尖,那仿佛沉进阴寒冰渊的心脏才缓缓浮起,然而却还残留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恐慌与焦灼。
差一点,差一点他的妻便不复存在。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不是谢无陵拦着,若玉娘真的喝下那碗催产药,不幸大出血了,那他此刻该当如何
不敢想,也无法想。
光是想,胸口就闷窒得难受,好似有一双冷冰冰的手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的心,苦涩的痛意伴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痛到他指尖都不住颤抖着。
也是在今日,他方发现,原来玉娘不知不觉中已经进了他的心。
不再仅是“妻子”这么个角色,而是与他骨血相融,再无法分割般的存在。
这便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里所说的那个“情”么。
他对玉娘动情了。
长指不由抚上床榻女子的脸,从她婉丽的眉眼往下,一点点游移到挺巧的鼻尖、饱满的唇瓣、小巧的下颌、修长的脖颈最后停在她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