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眼前这人是个无赖,却不想竟能这般厚颜无耻。
然而下一刻,谢无陵更加“厚颜无耻”道“裴郎君若是介意的话,那也没关系。总归我与娇娇才是故知,你逛你的,我和娇娇一起逛也是一样的。”
多年养气的功夫,在这一刻有些失控。
“谢郎君还请自重,内子的闺名岂能容你直唤”
裴瑕嗓音透着几分冷“至于你说的故知,内子一后宅妇人,能与你有什么故交二人成虎,众口铄金,还请慎言,莫要污我妻清誉。”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裴氏君子对待恩人的态度我今儿个真是开眼了。”
谢无陵眉梢抬起,似笑非笑般瞥了眼裴瑕,又垂下眼,略带委屈地对沈玉娇道“娇娇,你从前与我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还与我说,君子有容人之量,小人存忌妒之心你看,我都不介意和他一起逛了,他反倒急着和我撇开关系,就差指着我的鼻子叫我滚了。他真是你口中所说的君子么你可别被他骗了。”
裴瑕蹙眉“你莫要胡言乱语。”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
谢无陵冷嗤了声“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我是恩人,好嘛,这大老远的在长安碰上了,不说请我吃顿饭喝顿酒敬个地主之谊吧,见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还不乐意让我跟你们一起逛。唉,我就说嘛,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都一个样,眼睛都长到天上去,哪瞧得上我们这些人。只可怜娇娇还被你蒙在鼓里,真以为你是什么雅量高致的正人君子呢。”
“罢了罢了。”谢无陵摇头叹道,又将手中那盏透着薄青色的螃蟹灯递给沈玉娇“今日是万家团圆的好日子,既然他不待见我,我也不好让你难做。这盏灯是我亲手做的,你调动机关还能动”
他说到这,瞟了眼裴瑕“裴郎君,相识一场,这大过节的,我送盏灯给夫人赏玩,你不会也不容吧”
裴瑕眸光轻闪,知道这人在给他下套。
若是连盏灯都不容,倒真坐实他口中那句妒夫。
可笑,他和玉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怎会因这么个无赖而生出妒忌。
“谢郎君有心了。”
裴瑕说着,平静看向沈玉娇“这灯的确有几分巧思,玉娘若喜欢,便收下吧。”
沈玉娇面色悻悻,理智告诉她,不该收下这盏灯。
可谢无陵那双眼中满怀着热切与期待,还有他手上那被竹片刮伤的小伤痕
万家团圆日,他孑然一身,寒风里也不
知等了多久,只为给她送一盏灯。
唇瓣轻抿了抿,她又看了眼裴瑕,见他神情淡然,似乎真的不介意这点小事,心下微微松口气,她抬手接过那盏灯“多谢。”
“你与我客气什么。”
谢无陵见她接过灯,眼底笑意也有了一份释怀。
他今日本来也没抱什么指望与她一同逛花灯会,只想着做一盏不一样的花灯,博她一笑,便已足够。
“你们继续逛吧。”谢无陵看着沈玉娇“逛灯会,你得开心些。”
沈玉娇触及他眼底那份笑意,有些于心不忍,捏着灯问“那你不逛了”
“我一个人有什么好逛的别人成双成对、家家团圆,我混在里头,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回去睡觉。”
谢无陵扯了扯唇“没准在梦里,能梦到一家团圆呢。”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沈玉娇分明从那笑里看出无尽的落寞。
她知他的执着,更知若不是遇上自己,他大可不必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受这份冷遇。
“大过节的,高兴点呢。”
谢无陵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如江南烟雨无尽愁,不由提高语调,故作轻松地笑“你能收下这盏灯,我就很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