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雪满梧桐。
马车碾过长安街道,路过紧闭的朱色阙门,车轮卷起地上枯败的梧桐叶,又轱辘扬长而去,不敢多在此处停留。
“咱们圣上的生辰筵也才结束,过几天晟国使臣就要进京了,可这宫里头咋这安静”
两名杂役在外墙扫完地,坐在石阶处小歇,擦着汗唠嗑闲聊起来。
“丹凤门关闭有俩天咧,也不知掉发生了撒么,被禁卫把守着只准进儿不准出去。”一名杂役宫人说着,突然声音变小,伏在另一人耳边道“额听说啊,不过额也只是听说滴,也知不道真假。就是说啊,夜儿个那赴宴的王公大臣们,到现在还没出宫咧。”
“啊,咋会这样,为撒”
“知不道啊,这吃人儿的皇宫啊,可怕哟。”
两名杂役宫人抬头仰望了眼高耸的宫墙,这片天空就连鸟儿飞进去,也许久未见飞出来的。
凌凌风中隐约蔓延着一股肃杀之气。
很快冬寒将他们身体刚刚活动出来的温度给扑灭,两人冷得哆嗦,连忙拿起扫帚走了。
皇宫大门前再次沉寂下来,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除了道路砖头上的浅浅车辙,和石阶上盘旋的落叶,什么也没有留下。
日升日落,昼夜交替,偶有几只小翠鸟飞过高墙,跃过阖实的宫门,进入了那片龙楼凤阁,它们扑扇着翅膀,正要落下廊檐碧瓦。
“嗖嗖”几道羽箭一瞬射穿了它们,小翠鸟从半空摔落入丛中,血渗进了梧桐树下的泥土里,随着大风刮过,枝头上抖擞厚雪,最后将鸟儿尸体掩埋住。
屋内无所事事的臣工们听到动静,纷纷扭头看向庭中,只见几名殷衣侍卫拉弓,弩箭再次齐发,将宫殿上空剩余的飞禽鸟雀全都射了下来,一个不留。
坐在窗边的臣工们心头一悚,又是纷纷收起目光,不敢再看。
虽然那场血腥的刺杀宴已经过去三天,但四处却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朝中暗流涌动,似乎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蒙面刺客们尽数被俘,扣押入刑部主管的大牢中,亟待陛下养伤之后亲自审讯。
而他们这些赴宴的王公大臣和妻眷们则被殷衣卫带到了泰殿,在这里已经待上了三日。
泰殿是一座巨大的宫阙,此处分落着各大各小的庑堂和楼阁,女眷住在西边,男子住在东头,基本上每人一间房屋,宫廷禁卫看守着不让离开,但也未曾被苛待过。
太医署派来医师给在筵席上受伤的臣工们治疗,屋子取暖物品也充足,寺人宫娥每日服侍,衣食住行都是按照他们官品标准来。
忠心耿耿的臣子自然不会闹腾或者有不满,他们也嗅到了不寻常的地方,之所以这次赴宴之人全被禁足在皇宫不得出去,恐怕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谋就出于其中,延国内部有反贼作乱。他们被关在泰殿事小,该吃吃该睡睡,等刑部明察秋毫,到了时候便会被放出去,就是很忧心陛下遇刺至今,也不知现状如何,身体伤得重不重。
至于存有二心之人,自然是各个坐立难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做了亏心事真怕鬼敲门,一脸苦菜之色,日渐消瘦。
女眷们则是受惊更多,生辰筵上刀杀剑打的可怕场景和血腥味还在她们心中久久不散,虽宫里嬷嬷在吃穿用度上不曾亏待她们,但仍旧日日不安,她们也只是吓傻般木讷地吃饭睡觉,迫切盼望着早日能回府,这皇宫啊以后是不敢再来了。
虽难掩惶恐,但大多数人倒是安静本分着,其实也是更怕行为的不配合,被安上刺杀皇帝的罪名。
偶有皇亲贵戚闹了几波,即刻就被殷衣们镇压,殷衣执法个个高武,赤黑锦鲤纹飞鱼服,手持威慑力极强的宵练剑,他们是沈离疾亲自培养的爪牙,只受命于沈离疾,可直接越权逮人,所行之处令人闻风丧胆。闹事者受了挫折,逐渐也安分下来。
宫外一直有府邸家眷来寻问,为何自家大人筵后没有归家,被殷衣们公事公办地回复,美其名曰,大人们被请到了皇宫里做客几日。府中人看到殷衣们亮出的亲笔家书报平安,也将信将疑地走了。皇宫里头愣是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无人知晓。
又过三日,泰殿中央大庭院里多了一层宫廷禁卫把守。
接着有刑部的人陆续出入泰殿的各个楼阁和庑堂,愈来愈频繁,臣工们猜测这是开始审讯查案了。
每次刑部审完人都将其带走,也不知是归了家,还是进入了地牢。
眼看着泰殿里的王公大臣们越来越少,被关在某一处的人蠢蠢欲动,不耐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