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理应昏睡的女人忽然苏醒,然后就那么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人然后开口,说了什么什么“你好漂亮”
仿佛是个登徒子见了个浮萍无依的小娘子。
可那位是那位可是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福康的头脑真的空白了一瞬,一时竟不确定自己面前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胆大妄为到离谱的女人,又疑心面前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面对的人是谁。
待到回过神来时,他早已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手脚冰凉地偷眼观察大人的神色。
大人目光沉沉地望着那个女人,始终没有说话。福康便不敢越俎代庖呵斥这女人,就只能在旁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乱动。
而这一会儿的工夫,那个毫无规矩的女人已经下了床,向着大人走了过去。她就那么坦坦荡荡地接近着大人,不惧不怕不畏手畏脚,甚至没有跪地行礼。有那么一刹那,福康甚至怀疑她是个刺客。然而片刻过后,福康就恨不得她真是个刺客了。
至少不至于让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走到大人面前,甚至他说了几个“甚至”了来着伸手就摸了大人的脸。
好像不是她被派来伺候大人,而是大人被遣来伺候她似的。
而大人曾为先帝禁脔。此事是大人最大的逆鳞,平生最恨他人提起。所有曾在殿上胆大包天借此弹劾大人的官员,或早或晚,或几天或几年,无论需要多久,最终都会落入东厂厂狱,落下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借此弹劾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如同这个女人一般,以对待男宠一般的方式对待大人
那一刹那,福康知道,完了。
全完了。
这个女人,以及将此人放进来的他,怕是都要在天明之前一起看着自个儿的脑袋掉到地上去了。
他颤着身子,默默地跪在了地上,在死寂到可怖的气氛中缩着身子叩首,绝望地听着那女人的胡闹。
直到大人终于雷霆震怒,他倒莫名其妙反而松了口气,好像头顶悬着的铡刀总算要痛痛快快地落下来了似的。
女人飞快地被赶了出去。福康缩着身子,俯着脊背,额头牢牢地贴在地面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福康跪在这沉默之中,越跪越是害怕。开始他还只觉得会掉脑袋,这么寂静无声地跪下去,他便控制不住地都在想象着大人那残忍冰冷的目光是如何在他的身上逡巡,琢磨着要把他削成多少片,或者能削成多少片就削成多少片。不知大人能否看在他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给他一个痛快。
“滚。”半晌,阴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却不是让人把他拿下丢去厂狱。
“是。”福康连忙称是,连应声的声音都是抖的,跪着倒退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