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响起轻快奔腾的旋律,万盏宫灯照耀下,十来位穿着金、青二色舞衣,头戴翡翠花冠的舞姬在殿中翩翩起舞。
舞姬们姣美的身姿随着欢快的鼓乐旋转,管弦急奏,舞姬双袖举起、甩开,旋转着柳腰四散开来,似芍药般艳色的丽美人从舞姬中旋转而出。
丽美人正是万寿节那日便开始极为受宠的吐蕃舞姬,她伴随着旋乐,似蓬草迎风飞舞,身段轻盈,姿容美艳。
江神聆没有心情欣赏胡旋舞,她看司湛眼中略显悲色的情绪平息,她轻声说“我方才是出去了。”
他“嗯”了一声,没有看她,只看着面前的佳肴。
她微感不安,手指轻轻戳了戳司湛的手背,“王爷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她想起刚才走到边廊时,听到墙外响起一声下官告退,她那时来不及思虑,便被司洸的轻唤吸引了注意力。
也怪她天真,前日在山上偶遇司洸时,司洸态度和善,临走了还关心司湛的身体,由此给了她少许的幻想,认为那夜她骗他会等他出征归来的事情,在她成为瑾王妃后,司洸看在弟弟的面上会选择宽容。
方才她酒未醒透,又被突然出现的司洸惊到,她只想着让司洸倾吐不快,她再放软态度道歉,乞求他放过自己,若他能就此作罢,那再好不过。
此刻细细想来,江神聆斜眼瞥向坐在高位上,好整以暇看着他们的司洸,他定是知道王爷在附近,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好似她和他是命运捉弄未能走到一起的痴男怨女。
司洸想令她和王爷离心,成婚了也不得安宁。
江神聆柳眉轻拧,往司湛身旁倾斜,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声音又轻又柔,似花尖的露珠颤颤欲坠,“王爷在与我置气么。”
司湛的筷子在餐盘里挑挑拣拣,半晌也没有夹起什么,他轻叹了一声,放下筷子,抬眸看向江神聆,“你撒谎骗我,我心里有些许淤塞。”
江神聆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不由得捏紧,他胳膊上银线的云纹皱成一团。
他看着神情落寞,她不禁觉得他晃动的双眸十分脆弱可怜。
她巴巴地眨眼,攥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我,我是说了谎总之他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听到了。”司湛抬手轻柔地抓住她的手,他对她轻轻摇头,让她不用再难堪地找理由。
他的手指逐渐挤进她的手指中,十指紧扣,“我没有多想,你也无需多想。”
殿中舞曲欢快,司湛神色温柔,他眼中含着浓浓温情回望江神聆,“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江神聆的下眼皮泛起浅浅粉色,她将十指紧握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她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背温凉,贴在她柔软的面颊上,她的心似蜂蜜浸泡的酥山,在甜蜜中静静融化开。
她拧着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哽咽道“我方才担心极了,害怕王爷就此与我离心。你刚才问我的时候,我因为心情杂乱,不由自主地就想先将事情掩饰过去。”
司湛举起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头顶,“我不会与你离心,我只是不想听你撒谎。我烦心,也只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江神聆歉意地低头,睫毛轻微颤动,“我自小就是这般,一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就想将它掩过。我将事情堆积于心,希望它逐渐被其他事情掩埋。既然难以解决,就不想费时费力将它解决。”
前生也因此将自己气出病来。
司湛揉了揉她额间的碎发,“那往后就不要把事情再堆在心里,说与我听。”
她转头飞快地在司湛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轻声说“若不是这里人多,我真想紧紧抱着你。”
“好啦,不要这样。”司湛抽回被她亲得湿润发痒的手背,他余光瞟向上座,樱色的薄唇勾起浅浅弧度,“母后在看呢。”
他话音刚落,上位的太子殿下又起身离席。
司洸绕过殿中热闹的胡旋舞,甩袖离去。
江神聆对着司洸的背影白了一眼,拿起筷子夹了樱桃肉放在司湛碗里。
回到厢房,江神聆解去钗环,换上柔软的嫩黄色中衣和宽大的常服,坐在床上等司湛沐浴。
沐浴后,司湛从隔间走回来,江神聆拉着他的手坐到暖榻上,她拿起棉质的长帕帮他擦拭头发。
他极黑的发丝湿漉漉地垂在身后,松松垮垮的领口露出冷白的皮肤。
江神聆跪坐在暖榻上,温柔地帮他擦拭青丝,她胸前两捧饱满绵软便贴在了他微躬的脊背上。
她温热的鼻息在他耳畔荡漾,一丝丝撩拨着他被湿发沾凉的脖子。
一灯如豆,灯光落在描金彩绘的座屏上,座屏上的牡丹花鸟在暖色中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