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爷的职责,以一言蔽之,那就是“剪恶除凶,护国安邦”。
每座城镇都有自己专属的城隍神,后者几乎掌管着这一方的所有事务,从代天巡狩到劝善惩恶,连姻缘求子也能包办,月老听了都得单走一个六。
总之相当于阴间的市长或县长,往前数几个朝代,那是正经受过开国皇帝封号的。庙内的戏楼更是当时最热闹的娱乐场所,百姓们逢年过节都得挤破了头往里凑,更不必说抢所谓的烧头香了。
到了现代,神权式微,城隍庙自然比不得以前那样热闹,但秉持着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了上香与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原则,当代年轻人还是会选择在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去逛逛。
特别是老一辈,祈福与还愿是遇见麻烦和离奇事以后必不可少的一环。
江城的城隍庙附近已经改成了商业街,兜售小吃和纪念品的小摊贩在树荫下用传单扇着风。殷素问停在摊位前买了一串糖葫芦,好的糖葫芦就是要在夏天也做得到不化糖,糖衣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包裹着通红的山楂,咬一口酸甜得口齿生津。
“喂。”
他咽下果子,回过头,“你和我一起进去吗”
作为这场婚姻的绝对过错方,沈听风始终惴惴地跟在后头。自从殷素问表露了自己不肯放弃解绑念头的意图后,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虽然难以开口挽回些什么,不过理所当然地坐立难安。
青年侧首来斜睨着这边,漂亮的眉眼在日光下映上一层浅浅的光晕。他舔去沾在唇瓣上的蜜糖碎片,柔软舌尖替代性地留下了润泽的水色,前一夜亲密留下的痕迹仿佛也要消失得一干二净。
厉鬼更郁郁寡欢了。
殷素问“”
他也不再搭理对方,专心吃完自己的糖葫芦,拍拍手将竹签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往庙那边走,对继续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家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昨晚苏醒以后,这位表现得很是安分,他的态度也就好了点不过也超不出一个“喂”。
来庙寺的多是来求神拜佛,鉴于受众群体大多重合,也常有懂得如何做生意的在角落支个小摊相面算命。
殷素问余光就瞥见零星的两三个,最近的那个留一撮细细的胡子,也算上了点年纪,戴个圆圆的墨镜,十分符合人们对瞎子算命算得最准的刻板印象。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铺了个垫布的小桌子后头,对面是个供给客人的折叠凳,不过生意不咋地,路过了好几名游客都不见谁有坐上去的打算。
以殷素问的身份见骗子也见得多了,他兴趣缺缺地往城隍庙里走。他还有点好奇沈听风究竟能不能跟着自己进来,理论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人死后都是要来这里报道一趟的,不至于说拦在外头进不去。
嗯,看来确实没问题。
殷素问从飘在身后的鬼影上收回视线,求人家办事自然不能空手来,他去买了几根香烛,排在香客队伍中准备进入大殿。
排队没花太长时间,来拜城隍老爷的大多数是本地人,也有一些体验江城风土人情的游客牌坊和石雕的纹样最能体现当地的文化底蕴殷素问听到有人嘟囔怎么突然有点冷,估计是灵感强的,阴差阳错地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气场。
终于轮到了他,殷素问等前面的游客挪出位置,随后踏进大殿。白烟袅袅,香烛与线香燃烧过后的气味充斥着鼻腔,他从小到大闻惯了这个味道,不觉得不适还有点怀念。
代表城隍的神像威严肃穆,他上前点燃香烛,又献过香油钱,闭上眼深深地拜了一拜。
望城隍爷做主,解了这桩名不正言不顺的婚事,从此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奈何桥。
殷素问将右眼睁开一条缝,偷偷瞄向旁边,先前为非作歹的厉鬼此时默不作声地立在那里,瞧着竟有几分寂寥。
他啧了声。
好歹“夫妻”一场,他还是太心软。
也祈愿对方能找回自己的记忆,一切恩怨尘归尘土归土,得以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