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问第一次真正尝到接吻的滋味。
含糊的抗议声被强行探进的掠夺者拦截在中途,他此刻的感受不亚于五雷轰顶,以他白纸一片的感情经历甚至不知道现在究竟该做什么。
他近乎茫然地放任了那有些粗暴的陌生气息,而对方也毫无技巧可言,只是凭借着本能的攫取,妄图从外到内地占有全部领地。
氧气的缺乏同样令人难熬,不需要呼吸的厉鬼可以一味索取,他都还不会换气,对方又过于深入。莲蓬头喷洒出的细密水柱将他的发丝浇湿得更为彻底,水珠从睫毛上滚落,视野被浸染得模糊不清,殷素问使劲眨了几下眼,终于迫使自己能够看清些许眼前的景象。
唇舌相接间,面前的鬼魂似乎也更加凝实了一些,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那同样沾湿在额前的碎发。
水流温暖,经久不息地冲刷着皮肤,再寒凉的冰块也要在炙烤中融化,可死亡是一道跨不过的分界线,任凭殷素问再怎样努力想象,也无法自我欺骗说正与他如此亲密的是个活人。
他只不过有了一点冰冷被温热替代的错觉。
热气在淋浴间内氤氲,白雾占据了隔断玻璃的全部,殷素问仍不死心,他的指尖在上面划出了好几道透明的水痕。被迫凝聚在一起的细小水滴又成团地笔直淌下,于是能够窥见外界的间隙仅仅余下这些微不足道的线条。
冷与热,沉寂与躁动。浴室外或者说是淋浴间外,一切安静如初,浑然像是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殷素问坚持认为自己晕乎乎的感觉来自源源不断的水蒸气,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的大雾,纸人迎亲的场面惊悚到至今历历在目,不管是侥幸逃脱还是强行挣扎,他拖延了这么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就如同要补上他们欠下的那个新婚夜。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连生活的时代都差了三十来年,红线轻轻一牵,就阴差阳错地绑定在了一起。
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但也绝对称不上喜欢,直到快要窒息,他才总算被放开,微微张着双唇,失神地拼命汲取空气。
这幅姿态无疑更会唤起隐秘的冲动,殷素问的注意力被那强烈的缺氧感吸引,完全没能发觉厉鬼眼底的阴霾。
他仰着头,分辨不出从脸颊滑落的究竟是水流还是生理性的泪水。背后瓷砖自带的冰凉渐渐因为他贴在上头的体温不再那样存在感强烈,可硬邦邦的感觉依旧硌得他肩头发痛。
殷素问摸索着想去找淋浴的开关,在碰到它前便被握住了手腕。
有什么落下来,从发红的眼尾到残留着泪痕的脸颊,它们仍然不算多柔软,却终于有了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