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柔软的被褥包裹着冰冷的身躯。
沉稳的脚步声在居室外响起。
像被惊动的、睡在角落里的谨慎野兽,缓慢地睁开眼睛,橙色的蜂蜜糖浆般的眼瞳倒映着男人垂眸的侧颜。
嗡动的薄唇,耐心而柔和的双眼。
熟悉而俊美的脸,浅金的发在额面投下一层渐变的阴影。
谁好像在说话
“今天上班的时候,看到了五条新收的学生,是问题儿童的类型,他总是喜欢招这样的人虽然不太想管,但是意外地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而且似乎还很擅长在捡到我的钱包后指着你说了很多失礼而冒昧的话为什么或许是梦光看起来很年轻吧从初遇开始到现在都没变过呢,被他误解成我的妹妹或者女儿之类的荒谬之事了,开玩笑说是理想型、要印在赌博卡牌上”
啊
这样吗。
不是太能够理解话语的行为逻辑。
如果硬要形容现在的状态的话,大概是“灵魂出窍”之类的体感吧
精神和躯体,仿佛被切割成了两半似得,在体外的某个地方,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使用自己身体的另一个血液本能。
偶尔才占据身体的使用权,花费令人疲倦的精力打开电视,看两集无聊的大河剧
说话、沟通、交流、给出回应什么的,感觉是有些奢侈的事情呢。
本身维持这具内部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就已经很艰难了,还要做更令人苦恼的思考
就不要为难我了吧
这样想着,面对着丈夫下班后的日常谈话,我几乎是出神地听着。
并非是我太过于懒惰或者无情,而是脑袋里面的容量只有一点点,如果要看电视剧里的美智子和高楠一真谈恋爱,就不太能够分出注意力理解丈夫的话。
身体很负责,血族稀薄的血液驱使着它给出的反应是乖巧的、毫无波澜地坐在原地,毕竟饲主除了投喂之外的话虽然没什么用,给出状似倾听的木讷还是本分的职责的。
说什么来着
学生
啊,我的丈夫是一名教师吗
真好啊,很有爱心的职业呀,对赌博的学生都怀抱着包容而无所谓的态度,教课的时候想必也很有耐心吧实践派
谁知道呢也不是我能够理解的范畴吧。
丈夫修长宽厚的手掌温暖地覆在纤细的冰冷手背,仿佛握住的是更加炙热的、带给人希望的仅剩暖源。
掌下的反馈,却只有纹丝不动的静止和接近无声的冷淡。
明明室内只有电视机冗沉又无聊的情节对话,丈夫却好似熟视无睹无人的应答,自顾自地,温声地回忆
“我记得那时候你很喜欢扎低的双马尾,穿水手服的样子非常地漂亮,和灰原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不敢上前搭话。不要取笑我这个年龄段大概都是这样吧,现在看起来真的非常地幼稚,明明连恋爱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年纪。”
他低下头来。
“咒术师好奇吗就是祓除咒灵的职业,咒灵就像是动画里的怪物一样,而咒术师则是被挑选训练来的、击溃它们维持社会治安的特殊职业,先前说过,但梦光好像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高专时期,那时候的我们”
“我们”他像是忘记了什么一般,迷茫地停顿。
电视机的声音像伴奏音,为他自言自语的语句做讽刺的铺垫。
仅有荧幕变换的蓝光照亮的居室内。
身形修颀的男人像是反应过来,缓慢地在妻子的身前蹲下身来,双手合握她的手。
他的声音冰凉,如他随着循序渐进的语句而逐渐坍塌的温柔面容“我们”
“梦光”他低着头,像是在缓和。
这个名字似乎给他带来了什么力量。
沉稳地呼吸了几下,丈夫抬头继续看向我,用低沉的、怀着期许的语气开口
“我今天去见了可以让梦光你恢复到以前样子的人我们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了梦光我们”
看着她的容颜,像是一樽精密仪器的丈夫希望听到什么回答般,将声音缓慢地停在即将吞咽的喉舌间。
妻子的面容冰冷,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