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婚礼。
我恍惚地想起来了,来家里的客人,在婚礼上有出席呢,还是对丈夫来说很重要的伴郎的位置,他那天穿得很低调,戴着一副价值不菲的墨镜,我婚后在某个图鉴上的尾页看到过,尾数的零让我数了好久。
银发的伴郎笑起来十分地昳丽耀眼,但那天他却很少笑,很是礼貌地向我问好,按照丈夫的话来说,“那家伙能够这样已经是难得地得体了”。
婚礼结尾的时候,也是这位客人抢到了我的手捧花,大家揶揄着喧闹着,说着抢到手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位要结婚的人之类的热闹的话,他半挑着眉,斜倚着长椅,嘴里念着那到时候一定都要祝福我啊之类的话。
丈夫把头埋在我的肩膀,小声地跟我说他可不那么看好他的恋爱事业。
他的呼吸在我的耳边痒痒的,我只是转过身子,轻轻地刮着他的鼻梁,说道“可是当初你可是跟我说,如果有了事业的话,不会考虑结婚生子的呢。”
丈夫无奈地亲了亲我,“又不是指这个事业。”
我被他逗得笑得后仰,双手怀住他修长的脖颈“哪个事业呀,你要变成神父把人生奉献给主了吗你要是丢下我了,大家都会谴责你的。”
他轻轻地抵着我的额头,“不是的,只要梦光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六
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我疑惑地把獠牙微微地撤回,鼻息下感受的是正在皮肤下流淌的鲜活血液,我像确认猎物的型号一样,轻轻地嗅了嗅,他实在太安静乖顺了,我觉得他像死掉了一样。
死人的血液对吸血鬼来说是剧毒。
我的进食总是不那么顺利的。
“梦光”
猛地拉开房门的丈夫不可置信地出声,声音里的愠怒像要把我淹没一样。
血液的味道被一瞬间灌进来的风冲散。
他手臂的青筋若隐若现地暴起,像榕树的树根蜿蜒延伸入他挽起的袖角,我以为他会像吸血鬼猎人一样单手握着我纤细的脖颈,把我狠狠地摔在典雅的屏风上。
但他只是尽量抑制着愤怒,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回身把推拉门重重地合上了。
七
空间被重新封闭了起来,尽管是这样的时刻,隐忍情绪的丈夫也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我没办法,我是一只孱弱的吸血鬼,正常的成年人可以随时随地把我按在地上,放干我的血,我只能够强忍着难受,从客人的身上下来,躲在角落里。
丈夫是从神学院毕业的,就算没有虔诚的信仰,也应该是厌恶我这样的存在,他实在是个骨子里就很正义、嘴硬却乐于为他人牺牲奉献的人,不能够忍受卑劣的人去为了私欲残害他人。
他上前两步,我就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一缩。
这是本能吧,面对比自己更加强大的猎食者,弱小的一方会本能地逃跑。
无关他是谁吧
这么一折腾,我的脑子里只有低级吸血鬼木讷的思维方式了,我像一只蝙蝠,用双臂罩住自己的脑袋,小声地呼吸。
丈夫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看着仿佛已经遭受了家庭暴力的我,仿佛触及到了某个让他不能忍受的点,更加地怒不可遏,甚至于气极反笑,到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地步。
“你你以为我要伤害你吗梦光”他这样说着,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冷淡的面上怒气似乎无处释放,如果施展在我的身上,又仿佛让他觉得痛苦。
他又怒又笑地“还是以为我、我会打你”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丈夫,他要么笑,要么不笑,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表现过生气之类的情绪,就算有也只是谈到他人时眉头轻蹙的不悦,总是克制又严谨的君子模样。
这样恐怖的表情,把我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流着眼泪。
丈夫忽然俯身,猛地把在盘腿从地上坐起来、悠闲地准备继续喝半凉的茶的客人揪着领口提起来,衬衫下紧实而健美的肌肉随着愤怒的力量在布料上映出起伏。
客人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功夫喝茶,好像刚刚被我的尖牙抵住的不是他本人一样,过于地云淡风轻,他一直戴在脸上的墨镜被我乱蹭找脖子的时候弄掉在矮茶案旁边,此刻被丈夫无情地碾过,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