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长四十多岁了,已经有些发福,突出的肚子被衬衫勒出印子,伸出的手上还带着粉笔末,已经要抓住顾裕生的肩
顾裕生偏着身子,躲开了。
年级长扑了个空,神情变得严肃“你是怎么回事不好好练习,还在这里偷懒,像什么话”
他悄悄往后看了眼,继续靠近。
其实,没什么必要往后看。
因为别的孩子,都已经回家了。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上了年头的声控灯,偶尔亮那么一下。
顾裕生皱起眉头。
“你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别的同学都能下腰劈叉,是不是你偷懒了,怕疼,所以不拉筋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
压低的吼声,很容易就能唬住骨肉未成的小少年。
果然,顾裕生明显怔住。
“老师,你在说什么啊”
他把作业本捡起来,认真地装进书包里。
“我如果偷懒怕疼,还会留在这里练习吗你如果觉得我跳舞不好,可以换人,或者说”
那双清澈的灰眼珠,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
“老师,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要挑没有基础的我如果表演的时候出现问题,那也是你的错,而不是我的为学校丢脸的话,也不是我,是你”
他背好书包,平静地和年级长擦肩而过。
走廊上的声控灯被越来越快的脚步声唤醒,钨丝闪着红色的光,一跳一跳的。
夜风呜咽,洗的发白的校服扬起,露出瘦削的腰。
路边的灌木丛里好多萤火虫,仿佛和天上的星星连在一块,把回家的路照得好亮。
快跑吧,快跑吧。
再怎么能把自己照顾好,偶尔,也会有些害怕。
怕老师会反锁上教室的门。
怕坏人惦记。
顾裕生是攒金子的小貔貅,
他给家里的钱盯得很紧,给自己保护得很好。
在他眼里看来,自己也珍贵着呢。
谁都不许伤害他。
顾裕生可是家里人的大宝贝
奶奶留下的是处独家院,顾裕生住在二楼的小卧室,今天回家后,在院墙底下洒了把钉子。
很想养只小狗,半宿都没睡着,净想这事了。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醒来,也没下定决心。
自己还在上学呢,养小狗的话,会很委屈它。
他好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用凉水洗完脸,把钉子收起来,提前去了学校家属院,拐了个弯,找到了自己的音乐老师。
把昨晚的事告诉她了。
老师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地散着,但是眉头拧了起来。
说我明白了。
又说你以后晚上不用过来练习了,放心,都交给她。
顾裕生鞠了个躬“对不起,我拉筋做不好,不够软。”
“没关系,”
向来跟学生们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音乐老师,那天的表情格外认真,都快不像她了。
但是谁对自己好,谁是有恶意的大人,孩子们不傻,能分辨出来的。
“我很高兴,你的骨头是硬的。”
她伸手,揉了下顾裕生的脑袋。
后来那场活动还是没办成,因为学校似乎出了件不小的事,取消了不少安排,老师们都讳莫如深,嘴巴好严,不肯告诉大家。
原来的年级长消失了,换了人。
隔了很久,有小道消息说,他被抓走了,但是大家都不是很相信,没在班里掀起什么波澜。
因为期末考试结束,明天就放暑假了,都兴高采烈地讨论去哪儿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