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沉,云霞的光逐渐黯淡。
闻屹离开画馆后开了许久的车才找到一家老店。
等他下车时天空已变为浅透的蓝色,半痕弯月悬挂于浩渺无际之中。
凉风从四周袭来,闻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上衣,他点了根烟,一抹猩红在寂静无人的巷子里晦暗不明,偶有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像是低低的呜鸣。
他走进一家名叫青磐的老店,刚踏入门内就能闻见淡淡的纸香。
这种店不是靠门店生意,一般隐于巷子里,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回苏城了,绕了好几圈才找到。
门侧挂着的铃铛随着脚步声发出清脆声响。
店内却空无一人。
指尖慢慢升起的烟雾向四周飘散。
闻屹朝里面喊了一声,过了会木质小门传来“吱嘎”的声音,一个发顶略秃的男人探出头来,他朝店内方向看去。
男人高大修长的身躯孤身而立,动作散漫且随意。
“有事吗”老头问。
闻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有玉茧纸吗”
玉茧纸是修复花鸟类色彩浓重画作很好用的材料,但因其产量少,制作后不易保存,逐渐已经被手工桑麻纸取代了,市面上流通售卖的比较少。
手工桑麻纸材质偏厚,更适合日常书写和绘画,若是用于修复上色时颜色会收着,出来的颜色饱和度偏差大。
老头上下打量他“写字还是画画用,用手工桑麻就可以了,用不太上玉茧纸。”
“不是,修画用,如果有玉茧最好。”
老头思索了会说“那个纸不好找,我去后面看看。”
闻屹在一旁稍等了会,手里的烟逐渐燃尽,他的面容模糊在屋内弥散的烟雾中。
门是敞开的,能一眼看到院子里落了叶的枯木,枯瘦的枝干在凉风吹动中轻轻晃动。
过了会,老头用膝盖顶着一摞厚厚的纸走来,他将纸抱着堆放在了桌台上,对闻屹说“需要哪种,你自己选吧。”
屋内白炽灯明亮,闻屹一眼扫过去就看出颜色不对,不过他还是上前摸了一下。摩擦接触的瞬间,指腹传来大颗粒的粗糙质感。
闻屹唇角轻扯“这个是仿的吧。”
老头一愣,他原本想用仿纸糊弄过去,没想到被发现了。
“行家啊,摸一下就看出来了。”他笑嘻嘻地说,脸上丝毫没有歉愧,“那个纸不好找,你用这个得了。”
闻屹沉默着又用指腹细细摩挲了一遍仿纸的材质,若有所思。
有断纹和破洞的画在修复过程中需要更具耐心,同时在上色接笔时难度也更高些。画芯若是没有处理好,就不能做到复原其貌。
“这个不行。”
闻屹眸子微垂,冷淡地说。
他漆黑的眼眸中没什么情绪。
失望是预料之中的。
离开青磐后,他开车准备回苏宅。
车上,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又熄灭。
闻屹拨通了京北同事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他简单说了自己的要求后,那边很快应允会帮他寻找。
只是这样,等到画纸再寄过来,修画的时间就要再延后了。
闻屹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点开微信,上下滑了一下,除了外公的消息,没有新的红点。
夜色中冷淡的眉眼蒙上几分朦胧的烟雾,看得并不真切。
天边弯月如钩,薄薄月辉落在车辆行驶的前方。
到家时夜已浓深。
苏信鸿坐在电视前打着盹,猛地听见门口的开锁声,他睁开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