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莲站在高处,看着那辆刻了“昭”字的马车,往东城跑去。
有侍卫从外进来,朝他拱手“郎君,人都处理干净了。”
鲁莲“恩”了一声,蹙目看着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眼前,才转身。
只是这一转身,面上立马带起几分戾气,脚一抬,直接将面前人踢了个仰倒,骂了句“废物”
侍卫被踢了个仰倒,也没敢起来,趴伏在地面,脑袋磕在地面,道“郎、郎君息怒今日之事,实、实习在是阴差阳错”
“是啊,阴差阳错”
鲁莲叹,掸掸衣裳,这一回怒好似通过那一脚发完,又变回那个翩翩佳公子。
只是湿漉漉的衣裳还贴在身,并未换下,令他打了个冷战。
侍卫知几,忙唤婢女进来替鲁莲换衣裳,鲁莲则坐在床沿,由婢女小心翼翼地脱衣,脑子里却还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明明是看着姜瑶跳下水的,怎么救上来的,是王娘子呢
想起看到那张脸时、由心底冒出来的失望,鲁莲自己也对自己失望。
既失望于他跟天底下的其他男人一样,也是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偏还喜欢那么个轻浮、狠戾,随手就能给自己一刀的玩意儿。
又失望于结果。
他没救上来姜瑶,反倒救的是王娘子。
“调查清楚了么,王她为何当时会在鹊儿桥上,又为何落了水”鲁莲问。
侍卫低着头“据,据说,当时有人看到楚、楚二郎君也在桥上。”
鲁莲怔了会,突然笑。
这一笑,竟是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擦擦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也”
“罢了。”他轻叹,“我有什么资格笑她。”
除了换个人,他与从前又有什么分别
不过还是条追着人跑的狗罢了。
想到狗,鲁莲就想起另一条突然冒出来要来跟他抢骨头的狗。
只是那狗比他身份更贵重
“魏凌”鲁莲连连冷笑,“想纳她,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去,给咱们的魏世子送上一份大礼”
鲁莲叫侍卫附耳过来,侍卫一听,面色大变,忙退后,连连以头撞地“郎,郎君,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那,那可是誉王世子”
鲁莲睨他一眼“誉王世子又如何又不是太孙这般胆小作甚”
“去做得隐蔽些,别让人知道。”
“可”
侍卫还犹豫。
“想想你母亲。”鲁莲面上带笑,声音温和,“你母亲可还躺在床上,等着你每天带药去呢。”
“是。”
侍卫低下头去。
吊命的药很贵,若是寻常事,主家又怎会给这许多
“另外”
另外
想起那曾长久挂在心上的那人,鲁莲声音到底轻了些。
她于他而言,依然是不同的,便如沉在岁月里的细沙,不愿轻易惊扰。
“你再去王娘子那边传个话,便说谣言不必担心,我会替她解决。还有,若她当真想嫁楚二,我鲁莲”鲁莲顿了顿,道,“会帮她。”
这般轻易变志,他鲁莲于她到底有愧。
侍卫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鲁郎君身边的人,传来的就是这话”
拈花园里。
王清玄失魂落魄地坐在炭盆前,半天才问出一句话来。
传话的人应了声“是”。
“知道了,下去吧。”
说完这句,之后,王清玄便不开口了。
整个室内,安静得只有炭盆着燃时的“哔啵”声。
婢女站她身后,拿了块松江白绫棉做的巾帕,小心替她擦那湿发。
娘子自被救上来后,就一直这样。
不论是换衣裳,还是旁的,都半点激不起她的兴致。
婢女知道,她是不痛快。
换她她也不痛快。
下了这许多决心、花了这许多功夫,那心仪的郎君明明就在眼前,却偏偏能生生看着自己掉下去,半点没搭救。
换谁,谁能不心凉
婢女现下还记得,有一回中秋,娘子多喝了点儿酒,那素来清冷的人,说起那人时脸上泛起的红晕、还有那亮晶晶的眼睛。
她说“我欢喜的人啊,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最好的人。他会在危难之时救我”
娘子未指名道姓。
可她身边的哪人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人啊,莫说是娘子,也是整个长安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年少成名,高不可攀。
可婢女素来觉得,这满长安,唯有自家娘子配得他。
娘子清柔雅静,才华横溢,既写得一手好诗,还能弹得好曲,更有琅琊王氏这等既清且贵的家世,天底下何人配不得
偏那人
婢女忍不住又想起,方才自明月楼上,遥遥望去的那一幕。
那郎君半蹲下去,将那满长安都声名狼藉的小娘子搂入怀中,柔靡的红,与那清贵不可近的白交织在一起,便仿佛是话本里常道的、才子佳人的场景。
他甚至还细心地用大氅整个掩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