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楚郎君,你等今日不若合奏一曲”
春日徐徐。
绿柳拂岸。
王清玄一直垂着的目光,在这时也突然抬了抬,落在楚昭身上。
偏就这样的热闹鼓噪,这人也仿佛如置静室,手一抬,旁边那童子立马就殷勤地过来,将他拈着的清碧小心翼翼捧了,轻轻放入那檀木长匣里。
而后,又继续执了碧玉杯在那闲散地喝酒
竟对众人所求,置若罔闻。
半点不理。
众人
“二郎君今日不愿再奏”
二郎君抬起长眸,眸薄凉“不奏。”
“那王娘子呢”
被问询到的王娘子亦垂了眼,侧颜于天光里清淡,她道“既如此,那便不奏吧。”
一时间众人便有些恨憾。
誉王妃打了个圆场“罢了,看来今日我啊,是没这耳福喽。”
另边厢鲁莲却快把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他心慕王娘子,只觉她如云中月、天上仙,此时楚昭竟然不识好歹拒了这云中月、天上仙,不愿与之共奏,他便仿佛自己也深受了侮辱似的,一时间恨不得过去,抱了那王娘子在怀、好生安慰,一时间又恨不得将楚昭这副清高面孔撕碎了丢地上踩烂。
得意什么
不过是有个皇帝外祖,国公父亲,长公主
罢了。
鲁莲深吸口气,只觉这仇,来日再报。
小四郎君却没那么多心思,只拈了瓜儿果儿在吃,看婢女添得慢了,还急不迭催。
誉王妃笑他“猢狲”,小四郎君也就朝她做个鬼脸儿。
这边郎君们心思浮动,那边小娘子们却也心思复杂。
她们想,连王家娘子这般的人才,楚二郎君都拒了,那她们这样的,又如何敢呢
一时间,方才还热闹的方晴园内竟静了下来。
这其中,便唯有姜瑶自在了。
她既不打定主意参与,此时便也只有看戏,手里拈了只冰裂纹墨蓝莲花盏,在那静静地喝,待那桃花酒入腹,醇香绵软,便不由弯弯眼睛。
一时间竟有些熏熏然。
她看看王清玄,又看看鲁莲,再看看那时不时瞪她的小四郎君,扇扇子的三郎君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正当自在时,姜瑶忽而感觉,那于杨柳堤烟里独自啜饮的楚二郎君竟突然抬头,往她这看了一眼。
明明隔着篱帽,她却仿佛,他那一眼是在看自己似的。
那墨玉一样的眼睛,流烟淌雾,而后,又垂下眼去。
玉质的指骨,拈了翠玉杯在饮,桃花酒沾了他薄唇,似留下一点儿淡淡的薄渍。
其人懒坐长案后,其袖当风。
风度杳然。
令人神倾。
姜瑶又一次惋惜,美人儿不可轻薄。
突然,附近忽起骚乱,一阵尖叫传来“啊啊啊老鼠有老鼠”
小娘子们顿时骚动起来,仿佛被热水撵着的跳蚤,全然不顾平日端庄,花容失色。
唯有王清玄依然端坐,姜瑶正看戏,突然间旁侧里一道身影撞到她几案
她下意识往后一躲,身子才避开,脑袋上的篱帽,却被人掀开了。
一张脸露出来。
薄日天光里,那张脸也仿佛映了头顶那淡淡的春色。
其肤光胜雪,眉目盈盈。
那是一张连明媚春光都掩不去的脸。
眼似春波,眉若远山。
眼波盈盈处,仿有春莺娇啼,情意缠绵,任哪一看见的人,都仿佛要浸在她那明媚春波里。
那是一个美人。
却又不仅是个美人。
她是那十丈软红里生出的一切代表美与欲的魅。
红衣轻软。
艳色无波。
随着那篱帽落下,她满散的玫瑰香气,也仿佛浸在这春色里,萦在每一个人的鼻尖,心头。
方才还吵闹的方晴园内,竟是静了一瞬。
人人望着那篱帽掉落的美人。
看她乌墨长发。
看她盈盈眼睫。
看她腰肢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