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肆毫不留情的话语,深深刺痛了解汿的心。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权势,真的会让一个人在短短几年内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吗
他仍记得他们的初见。
雄姿英发,羽扇纶巾。
少年人的情谊纯粹又美好,他们说好一文一武,共同辅佐太子殿下,还大雍一个朗朗乾坤。
少年的肩膀想要挑起清风明月和莺飞草长,心向远方自明朗。
可如今却人心易变,世态炎凉。
解汿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的记忆碎片驱逐出去,伏在地上,重重叩首,“是解汿之过,解汿领罪,车裂也好,凌迟也罢,解汿都绝无怨言。”
沈听肆就站在解汿的面前,他此番叩首,既是跪向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更是跪向手握大权的沈听肆。
年轻的将军终于弯下了他的脊背,摒弃了他的尊严。
解汿红着眼眶,声音颤抖,“只求陛下饶恕镇北侯府的女眷。”
“简直是可笑”解汿话音刚刚落下,一名中年男人便十分气愤的开了口,“柳某倒是不知,大雍何时有律令取消连坐之惩处”
“若是人人都如解世子这般,律令何为国法何在你又想要将陛下陷入何种境地”
柳滇,户部尚书,皇帝最宠爱的柳贵妃的父亲,虽表面上是原主陆漻手下的第一狗腿子,却时刻想要取陆漻而代之。
在前太子被废这件事情上功不可没,为了柳贵妃的十九皇子最终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柳滇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前太子的所有党羽。
如今是自然不会愿意留下镇北侯府这么一个祸患。
但紧接着,毕鹤轩“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解汿旁边。
“陛下镇北侯府世代忠良,为大雍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人丁凋零,只剩下老弱妇孺,”老太傅颤颤巍巍,两撇胡子不停的抖啊抖,“微臣知晓陛下最为仁慈,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且胜败乃兵家常事,”看着皇帝的神色有了稍许的缓和,毕鹤轩继续劝解,“解世子尚且年轻,战败也是情有可原,不如陛下除去解世子的官职,让他从士卒做起,戴罪立功。”
毕鹤轩毕竟是三朝元老,先帝亲封的太傅,就算皇帝再过于昏庸,毕鹤轩的话,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听。
再加上皇帝虽然忌惮镇北侯府功高盖主,但已经弄死了老镇北侯和解汿的兄长,对于这剩下的老弱妇孺其实是没有什么防备心的。
沈听肆时刻盯紧着皇帝的神色,眼看着他似乎快要被毕鹤轩说服,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此次流放,是解汿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正是因为他在流放的过程中吃尽了苦头,镇北侯府仅剩的女眷也全部都死了个遍,他这才置之死地而后生,带着滔天的血仇和满腔的恨意投入镇北军。
倘若没有此次流放,解汿心中的恨意不足,那后续的发展说不定也会不复存在。
沈听肆咦了一声,在皇帝开口前,慢条斯理地说道,“解世子往日里驻守北疆,于京都名声不显,如今看来,倒也是颇得人心。”
“明明是武将,却连老师都对你颇为欣赏”
沈听肆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口,可皇帝眼中的忌惮和杀意却越发的浓烈了起来。
是啊,他怎么忘了,镇北侯府的人什么都缺,却唯独不缺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