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第一张信纸便结束了。
林斯玉放下信纸,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入口方才冷静些许。
林家这对夫妻倒是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三言两语便将他的蠢父拿捏。
若是当真情谊深厚,怎的过往十几年那林大人从不来看望他们父子不就是嫌弃蠢父年老色衰,他又只是个儿子么
可说到底林斯玉深呼吸了一下,说到底,便连他的亲生父亲也嫌弃他是个儿子。
“你若是个女儿,我早就被抬进林家,早就成了她的小侍我只后悔当初没一帖药堕了你,也好趁机怀个女儿才是”
言犹在耳,虽只是蠢父怒急之言,却也道出了他的真心。过往无数次的疏忽、轻漫、无视,皆有了理由。
说到底,最蠢的还是他林斯玉,竟叫这么个蠢父拿捏了。
幼时浣衣挣些饭钱,及笄后赚银两给父亲买华服首饰,入宫后仍定时赠金赠银到现在,竟还要帮着养林家那一大家子,只为了叫那蠢父有个小侍的身份
若他真回了林家,成了所谓的侧君、平君,届时还不任由那林正君搓圆捏扁到了那时,在官府过了文书,便连他这个亲子都难以插手了。
林斯玉轻叹一声,提起衣袖轻轻研磨,思索着该如何打消蠢父的念头。是和缓些,还是严厉些,只是这次背后有那林家夫妻插手,倒要顾忌上许多。
那林家夫妻在乾清宫当差的三年里,林斯玉便已听闻生母与蠢父恢复了走动,那时只觉得叫蠢父解解闷也好,毕竟他入了宫,蠢父成了孤家寡人,到底未曾尽孝。
怎知这两人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
忍了三年,而今见他成了陛下的人,成了宫中的贵人,便图穷匕见,想捞些好处了。
或者说,三年来也从蠢父那捞了许多金银,只是如今胃口更大,竟妄图染指朝政了
可他们也不想想,她林大人虽是五品官员,他却再不是从前那毫无仰仗的外室之子。便是他不愿,他们又能如何
林斯玉轻嗤,正待提笔写信,却忽的望见那叠在下方的信纸露出了一角,熟悉的名字让他顿住目光。
张二小姐。
窗棂外有风吹过,最上方的信纸被吹偏,第二张信纸又露出了大半,“张二小姐”附近的几行字也清晰起来。
“吾儿,为父知你性情固执,恐你不愿。”
“思来想去,便又记起了那张二小姐。你可曾记得她在你17岁那年,你二人于春日河畔相遇,那张二小姐自此钟情,两年来,时常赠些银两帮助你我这孤儿寡父。”
“你入宫突然,张二小姐也随父亲去了济州外祖家暂住,留下些金银后便没了消息。只你不知,她近日又回了京城,且曾去往我二人之前的住处,似在打听你的消息。”
“那张二小姐对你情深至此,又有一位正三品母亲,吾儿,若你感到为难,为父便去求求那张二小姐可好”
“届时,你二姐可以回京、修养身体,为父嫁入林家、有了名分,他日兴许也能入宫来探望你,可谓皆大欢喜。”
林斯玉死死地盯着那最后几个字。
可谓皆大欢喜。
好一个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