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他真的不能走啊。
他魏韩联军与秦国的战争,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候,双方为了使对方屈服,谁也不肯示弱,倘若这时候他蒙仲抛下魏韩联军返回宋国,万一魏韩联军战败,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或许有人觉得,翟章、公孙竖、暴鸢三人此刻都在阴晋,蒙仲何不将这边的战事交给这三位,自己返回宋国呢?
但事实上,翟章已年过七旬,莫说勇武不如当年,思维反应亦远远不如年轻人,蒙仲怎么放心让这位老将再次肩负这等重大的责任?
至于公孙竖与暴鸢,前者几乎不擅带兵打仗,后者更是秦将白起的手下败将,虽然还有公仲侈在,但事实上蒙仲并不觉得公仲侈就能击败白起——曾经与白起交手多次的蒙仲很清楚,那厮非常厉害,厉害到只要有一丝的疏漏,就会被对方抓住破绽,就好像当年的公孙喜那样,自以为驻军在韩军主力的背后可以高枕无忧,结果输得差点赔上十八万魏军。
“为今之计,唯有尽快击败秦国。”蒙仲沉声对公仲侈说道。
公仲侈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尽快击败秦国?这事说来轻松,可实际上真有那么简单么?怎么可能!
哪怕是说这句话的是蒙仲,公仲侈也是不信的。
据公仲侈个人的判断,蒙仲若想要击垮秦国,凭其才能倒也不是一定没可能办到,只是需要一定时间——短则需要一两年,长则需要五到十年。
这可不是公仲侈随便瞎猜的,事实上按照蒙仲此前的估算,他也瞩意通过十年对河东郡乃至西河郡的经营,来达到逐步削弱秦国的目的。
至于指望通过一场仗击溃秦国,这是不现实的,毕竟那是秦国,是商鞅变法后彻底施行军功赏爵制度的国家,是几乎每一个国中男儿都希望通过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来提高社会地位的国家。
兵法云,上与下同欲者,胜。
秦国就是这种情况,秦王支持打仗、朝臣与贵族支撑打仗,国内的平民也支持打仗,这才导致秦国成为了一头令中原各国人人畏惧的猛兽。
想了想,公仲侈建议道:“何不考虑一下与秦国和谈?你我都知道,其实秦国也是被逼的,只因为你坐上了河东守的位置,令秦国感到了恐惧,只要你卸下河东守……”
“不可!”
未等公仲侈说完,蒙仲便摇头说道:“此时若与秦国和谈,则我魏韩两军那些牺牲的士卒们,都白白牺牲了。不用猜也知道,秦国势必会反过来威胁我方,非但不予割地,可能还会反过来提出非分的要求。……秦国乃是虎狼之国,闻见血腥,岂有不下嘴的可能?我当然希望能带着魏国的军队回援宋国,但我也知道,秦国绝对不会白白放我军离开,最起码,华崤之地,包括函谷关,它都是要收复的。甚至于,还会伺机尝试攻取河东郡。……我虽是宋人,于魏曾蒙受魏王的恩赐,拜为一地邑君;于韩则曾受贵国许多粮草、军械方面的资助,眼下魏韩两国正在最关键的门槛上,只要迈过这道门槛,便可从此不惧秦国,我……岂能抽身而去?”
听得蒙仲这诚恳的话,再看看他那复杂的神色,公仲侈肃然起敬,他当然知道此刻蒙仲的内心正在激烈的挣扎。
只见他握住蒙仲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在下不才,愿鼎力相助,助你尽早击破秦国!”
“多谢先生。”
当晚,翟章、公孙竖、暴鸢三人,也纷纷从公仲侈口中得知了蒙仲的最终决定。
当他们得知蒙仲竟忍心不顾其故国正遭受齐国的进攻,也要帮助他魏韩两国使秦国屈服时,三人心中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