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仲,退到一旁!”
见蒙仲一动不动,公子章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此刻急着去攻打西殿,哪有心情在这里耽搁?
听闻公子章提醒自己,蒙仲环视了一眼四周,旋即将目光落在身边的肥义身上。
他很清楚,只要他一退后,公子章多半会立刻下令诸甲士将肥义这位可敬的老者杀害。
一想到曾经肥义对自己的照顾,蒙仲心中不禁有些犹豫。
其实他很清楚,既然公子章与田不禋决定谋反,那么就势必会除掉肥义这个阻碍,纵使他在旁劝说,亦无济于事,毕竟公子章与田不禋对肥义那是相当痛恨的。
既然无济于事,按理来说就应该抽身,但看着身边的肥义,蒙仲却不忍心那样做——此时退后,岂不是抛弃了这位可敬且与他关系融洽的老者?
“……”
看看肥义,又看看公子章,纵使是蒙仲,此时亦不知所措。
见此,公子章愈发不耐烦了,沉声喝道:“蒙仲,我数三声,你给我过来!否则……”
“公子!”
田不禋立刻低声打断了公子章的话。
他当然知道公子章这话什么意思,但蒙仲是随便可以杀害的么?
杀了蒙仲,非但会得罪庄子、孟子、惠盎、田章等一大票人,更会得罪赵主父与鹖冠子,前者对蒙仲极为看重,而后者,亦绝不会容忍公子章杀害他道家的杰出弟子。
哪怕这些都不论,要知道城外还有一千名信卫军呢,若公子章杀死蒙仲,信卫军势必会倒向赵王何那一派,且乐毅、蒙虎、蒙遂那群少年,会疯狂地报复公子章,这又何必呢?
听田不禋一声提醒,公子章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挟怒说道:“你给我叫他过来!”
田不禋点点头,旋即朝着蒙仲说道:“阿仲,今日之事,确实是为兄的不是,哪怕你对我心存怨恨,为兄也能理解。但为兄不会害你的……有些事,乃中上天注定,非是人力可以化解,眼下非常时刻,时间紧迫,相信你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为兄知道你重情重义,不忍看肥义命丧于此,但既然今日公子要做大事,肥义必须得死!你何必为了与他的些许交情而弄伤、甚至是搭上你自己的性命呢?你好好想想,你是宋国人,此番来赵国的目的是为何?是为了稳固赵宋两国的同盟!在赵国,唯有赵章公子,才会继续固守与宋国的同盟!……再想想你还在宋国的母亲,想想你的妹妹,莫要做傻事,阿仲,从始至终,你都是我方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听闻此言,纵使蒙仲对田不禋心存诸般不快,但眼眸中仍不免闪过几丝迟疑。
正在蒙仲内心挣扎之际,他忽然听到肥义在旁轻声说道:“退后吧,蒙仲。”
“……”蒙仲惊诧地看向肥义,却见肥义正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笑吟吟地说道:“田不禋固然心肠歹毒,但方才那番话,倒也算是真心实意,老夫大抵还是认可的。老夫今日必死无疑了,但你还年轻,且家中还有母亲与妹妹,你不必为了老夫这把老骨头,而搭上自己的性命。更何况,似眼下这种处境,纵使你固守自己心中的仁义,也只是多添你一具尸骨而已……”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蒙仲的肩膀,满脸欣慰地说道:“你没有与赵章、田不禋同流合污,诓骗君上与老夫,老夫已经欣慰了。老夫只是后悔,后悔当日你初至赵国时,老夫不曾将你挽留在邯郸,否则,以你的才能,定能成为君上的左膀左臂……”
顿了顿,他转头看了眼田不禋,再次对蒙仲说道:“但是田不禋方才最后那句话,老夫并不认同。你要记住,蒙仲,你与公子章、与田不禋是不同的,纵使立场相同,但你们的德行,却大为不同。莫要受到这些人的影响,坚守一心。……你,并非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莫要这些人,玷污了你的品德!”
说罢,他一把将蒙仲推了出去。
见此,围在他们四周的公子章的护卫们,立刻抓住蒙仲的双臂,将其拖离了肥义。
继而,其余的公子章护卫们,将肥义等人团团围住。
“老匹夫!”
田不禋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