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沈皇后此次也是气坏了,将所有怨怪都放在了她的头上,连皇兄的面子也不顾,今日势必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从口中轻吁一口气,心中却无端涌起一股委屈。
小时候,她虽贵为公主,也仅是相对平常勋贵而言身份尊贵,而皇宫中哪个不是金枝玉叶,王子皇孙。
有次不知谁听说了她的身世,就跑到她的面前,嘲讽她是个生父不详的野孩子,不像他们的父亲,要么就是当朝天子,要么就是宗室藩王。
那时她年纪小,嘴也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境,也反驳不出任何话来,越急便越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急得原地掉金豆豆。
然后嘲讽她的孩子,便越发得意,甚至哈哈大笑,围着她大叫野孩子。
彼时她的心中也是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无缘无故地背负上诸多不该由她来承受的骂名,欺侮。
就如今日此时的心绪一般,好像天地间万物都抛弃了她,独留她一人在原地舔舐伤口,心中垂泪。
一阵瑟风吹过,雨下得大了些,如颗颗黄豆砸在谢卿琬的脸上,她在朦胧雨幕中抬起泪眼,想起那个嘲讽她的孩子后来的结局。
是彼时方属少年的皇兄,明明他那时年纪也不大,却冷着脸斥责了那个欺负她的人,叫跟随在身侧的东宫率卫将那人压在原地,跪了两个时辰,最后那人只得哭红着眼向她道歉。
虽然时间已过去很久,昔日记忆不少已斑驳褪色,但皇兄那日朝她走来的情景,她却如何也忘不掉,即便时光荏苒,童年不再,依旧清晰而又鲜活地映在她的脑海深处,成为珍藏的宝物。
少年一身青衣信步踏来,腰系玉带,发束银冠,脸庞尚青涩,却已有几分日后的清冷意蕴,随着他走来,身边那些围观的皇亲国戚皆尽失颜色,垂首拜呼恭迎太子殿下。
她抬眼看着皇兄,本还是一颗一颗滴落的泪珠,开始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欺负她的人看了看皇兄,反倒先慌了神“你哭这么凶干嘛,我没没欺负你这么狠啊”
她看见皇兄的点漆黑眸中泛起了寒星,看见他望着她蹙眉,一向无波无动的眸底燃起怒火,无从安放的心,突然就有了依托之处。
皇兄处置那人手段凌厉,却容许她扑入他的怀中,将泪儿尽数抹到他的衣襟,弄得他整肃的衣袍凌乱。
皇兄
谢卿琬仰着脸,任由硕大的雨珠打落在她的眼睑,颊边,她已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她的泪水,两者混作一片,顺着她的下巴,流过她的脖颈向下。
她的衣裙已尽湿,湿哒哒地沾在身上,狂风吹过,冷意寒入骨髓,她只能双手环抱着自己,瑟然发抖。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她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她看见皇兄疾步向她而来,与当年的身影重叠,在天与地几乎连成一片的雨幕中。
果然,就算是在幻觉中,永远将她挂在心上,第一个来救她的也只会是皇兄。
直到她被一个微冷的怀抱拥紧,感觉有人解开披风,包裹在她的身上,又重新落入更炽热的怀中,她才迷茫抬头,看到弧度优美锋锐的下颌。
“琬琬。”谢玦的声音都在发着颤,“对不起,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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