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房东人不错,是位年长的亚洲女性。
她没有因为支璐的事情迁怒给燕知,还给他宽限了半个月的搬离时间。
但是燕知举目无亲,手上的钱也是用一天少一天。
最后如果不是当时学院里的老师帮他做了担保,燕知很有可能就要露宿街头。
当年他搬进来的时候房间就跟现在差不多,窄小,昏暗。
每天晚上从十点到凌晨三点的整点,都会有运货的火车从不远处经过。
燕知没能因为找到房子就松一口气。
他一整夜一整夜地在床上干躺到天亮,数着六趟火车逐次开走。
后来他就有些依赖上了火车开过去的短暂热闹,好像终于不是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有段时间把火车的低鸣当成一个讯号,告诉大脑休息一会儿。
在那几分钟里,他可以稍微不那么努力地分析牧长觉、分析支璐、分析他自己。
他可以只是安静地躺着,任凭意识短暂地支离破碎。
后来他就养成了四点起床的习惯。
那是火车最后一次离去。
“那我在这儿,睡得好点儿吗”牧长觉给他揉着眼角,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问得很轻。
燕知点点头,“好一些。”
“好一些”牧长觉敏锐地捕捉到答案的不确切,“我没哄好”
“我很少这么连着睡,而且睡眠也分快速眼动和非快速眼动,我也不可能一直睡得特别沉。”燕知知道他想听什么,故意不说,“跟你没关系。”
牧长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小朋友心眼儿也挺小的,还有气呢”
燕知本来还是不怎么爱搭理他,但空气中慢慢弥漫开的香味儿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突然眼圈就红了。
牧长觉不笑了,立刻弓着腰凑近他,“怎么了,怎么哭了我惹着了,还是难受得厉害了我陪着去医院看看”
“没事儿。”燕知摇头,“不难受,不用去医院。”
“那是怎么了”牧长觉反复查看他的眼睛,“是眼睛不舒服”
燕知本来挺想就顺着他说的含糊过去,但平常能觉得能当饭咽下去的苦处突然就哽在喉咙里下不去。
“我能不能说”燕知极短地看了他一眼,“是特别小的事情,也过去了,但是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吃力地吞咽了一下,“我想起来就觉得很难过。”
“你说。”牧长觉握着他冰凉的手指,把他向自己怀里揽了揽。
“就是当时我每天都吃不下饭”燕知说起来又难为情,说不下去。
牧长觉搂着他鼓励道“
嗯,那怎么办”
“然后我就想让你陪着,但是你不在”燕知每说一个字,声音都更低。
“我现在就陪着,以后也陪着。”牧长觉护着他的心口轻抚,“你接着说。”
“我知道我不能不吃饭,就一直想着你跟我在一起会怎么样,然后那个时候我记得你跟我说,”燕知的下巴皱了皱,还是没能把眼泪忍回去,“你跟我说是家里煮的面”
牧长觉听明白了这里面的“你跟我说”,还是把错揽下来了,“我骗你了”
燕知点头,“你还说如果我肯吃一口,你就陪着我吃。”
他垂下眼睛,委屈里面有倔强。
“其实呢”牧长觉耐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