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
那天山洞里那个男人居然就是岐王,薛时野。
这是安连奚从来都没想过的,一时之间,他呆愣当场。安连奚怔怔地望向近在咫尺的人,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气。
是那三天里几乎融进他身体里的味道。
薛时野垂眼,看向少年望过来时出神的模样,向来讨厌旁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他竟出奇的没有感觉到厌恶。
被那样一双澄明水润眼眸注视,薛时野只觉心底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的目光扫过安连奚的面颊,上面正泛着红晕,薛时野以为是他憋久了,但见他额间竟开始沁出薄汗,这才神色一变。
带着薄茧的粗粝指腹点落在了安连奚眉心,一触即离,滚烫的温度却仍残留其上。
“你生病了。”薛时野沉着嗓音道。
安连奚呆呆地仰起脸,眼里似笼了一层薄雾,却只是安静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呢喃着重复他的话,“生病了。”
笨笨的。
薛时野正想着,却见少年眼睛一眨,晶莹而饱满的水滴啪嗒一下掉到了喜服上,一颗接着一颗,晕染开大片深色痕迹。
“好疼啊。”
安连奚脑子里忽然就变得一片空白了,好像是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蓦地断了,整个人都如脱力一般。他坐在床沿,一下将头埋入双膝之间,那种委屈的感觉不知为何似乎在看到薛时野的那一刻刹那倾泻而出。
止都止不住。
他好疼。
安连奚默默无声地哭泣起来,肩膀不时抖动抽搐两下,鼻子酸的厉害。
薛时野眉间微拢,声音却不自觉放轻,“哭什么”
安连奚继续哭,“疼。”
脑袋疼,身体也还疼。
薛时野一顿,语气渐渐温和,“哪里疼”
安连奚没说话。
他哪里都疼。
薛时野蓦地回想起这几日二人是如何疯狂的,黑暗中少年在他身下的画面一帧一帧在脑海中闪过,他喉结滚了滚,看向安连奚。
兴许是
他伤到了对方。
这时,门边一直静立着的温木声音弱弱地传来。
他不知道少爷是怎么好像认识岐王的样子,但见对方在面对少爷时并不如传言中那么可怕,遂鼓足了勇气开口“少爷他因为跪了一夜佛堂,染了风寒”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薛时野旋身看去,脸色骤然间冷沉下来。
跪了一夜佛堂
当时少年刚离开山洞不久,回去就跪了一夜佛堂,薛时野心中怒气陡然翻涌起来,周身寒气四溢。
就算安连奚不是他的王妃,可也是他的人。
安守义他怎么敢
另一边,刚处理完刺客尸体回来的张总管进门就看到满脸冷肃,面色黑沉如水的王爷。他顿住转眼去看他们岐王府的新王妃。
只见对方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隐约传来浅浅的啜泣声似是昭示着什么。
张总管不合时宜地暗忖这是被王爷吓哭了
却听薛时野沉着嗓子开口“宣太医。”
话音刚落,衣角好似被人一扯,那动作轻轻的,像是小动物的刺探,一点一点伸出触角。
薛时野回身,安连奚没有抬头,闷闷的声音响起,“我吃过药了,不看太医。”
前后两辈子,他最讨厌的就是看医生了。
薛时野抬眉,不语。
安连奚急了,扬起脸,哭的有些红彤彤的眼睛望向他,“我不看。”
在他抬脸时就下意识低头垂眼的张总管又是一句暗叹这新王妃好像也不怕他们王爷啊。
想罢,张总管静静垂首等待王爷的反应。
满京里谁人不知,岐王脾性暴虐,从不耐听人废话,更遑论出言反驳了。
少顷,却只听薛时野语气平静,“那便不看。”
张总管猛然抬首去看,怀疑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