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过这念头就在辛乔脑内晃了那么一瞬。
她现在没有余力去分析周琨钰的温柔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况且她也很清楚,
,
她都会感激。
她的胸口好似呛了一口薯片的调味粉,这会儿被周琨钰的那句话揉开了,她直挺挺的坐着,咳了两声。周琨钰的掌心带着微热,在她脊背后轻轻地拍,尔后放开了她。
她垂着眸子,不去看周琨钰那双灯光下宛如琥珀的眸子。
压着下颌说“我走了。”
下车的动作其实有一些慌乱,不知周琨钰瞧出来没有,但她也顾不得了。
她像一个过分贫瘠的人,好不容易得来一把银币,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她忙不迭就塞进自己陈旧的存钱罐里,几乎能听到银币坠进去的叮当作响。她抱着存钱罐便跑,生怕又有人把它夺走打碎。
方才周琨钰的那两句话,就是这样的银币。
在周琨钰用温柔语调说出那两句话的时候,辛乔发现自己信了。
她生怕周琨钰再多说什么,甚至挑起眼尾笑一笑,让她对周琨钰这个人产生什么质疑的话,她又不信了。
她攥着一手指的调味粉,越走越快。
忽地脚步一滞。
身后一束暖黄的光线照过来,是周琨钰打亮了车的远光灯。
辛乔倏然想起,她和周琨钰刚认识的时候,周琨钰从派出所送她和白雯雯回家,白雯雯家所在的旧胡同漆黑一片,那时周琨钰也是这样,打开远光灯,替她照着前路。
这会儿停车场没其他人,但有路灯,并不幽暗,周琨钰却做了同样的事。
辛乔一点不愿意承认周琨钰看透了她。
她怕黑。
此刻她怕黑,怕冷,怕死。
周琨钰在给了她一个拥抱后,又打开了远光灯。那光束炽烈而直接,比停车场路灯的存在感要强得多。
在周琨钰看来,辛乔脚步也就微滞了那么一滞,没回眸,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琨钰一只手腕搭在方向盘上,脉搏轻轻一跳,好似能溢出辛乔身上那清新的柠檬香。
其实她想得跟辛乔不一样。
要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实打实说出来,辛乔肯定又要吐槽她文艺。但她确然觉得,辛乔像一列轰隆作响的火车。
她的沉默是一种很喧嚣的沉默。又或者说,她的喧嚣是种很沉默的喧嚣。
她所有的鸣笛都沉沉的压着劲,只给站台上的有心人听到。除此之外,你只能看到她沉默的碾过,碾过铁轨,碾过生活。
那会让周琨钰想起一首诗,一首写火车的诗
“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愿你一夜安宁。愿辛木的未来,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辛木的手术被安排在第一台,俞怀远教授主刀,周琨钰任一助。
等候手术的场景,
跟辛乔想象得很不一样。
她并没有高估自己,
她觉得自己一定坐不下来,一定沿着墙根来回来去的踱步。
但她想错了。
事实上她就是坐在等候椅上,肩背打得直挺挺的。等候区还有其他患者家属,路过她时都会多看一眼,好似在看这姑娘怎么不紧张。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站不起来。
无论她扛起过多少次重达七十斤的排爆服,事实就是她现在两脚发软,站不起来。所有的气力全都集中在手指上,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指腹,反反复复不停地抠。
怎么不知道疼呢
她低头瞥一眼,指腹早已是通红一片。可的确,她没感觉到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对时间的感知完全失效,甚至生出一种还没过多久的错觉,手术区对话窗口打开了,有护士在唤“辛木家属。”
“辛木家属”
辛乔还坐在等候椅上,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没过多久。因为她想无限地拖延下去,哪怕让她余生都坐在这等候区都好,也别让她去面对那不想面对的结果。
但俞怀远的一张脸出现在对话窗口,她又变得迫不及待了,双腿不知哪生出的气力,跌跌撞撞跑过去。
俞教授的声音听起来很近,也很远,她的一切感知都紊乱了。俞教授说了句话,她的大脑甚至不能处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脑子里又过了遍俞教授的嘴型,结合起来,才理顺了那句话的意思
“手术很成功。”
辛乔也没说句“谢谢”,掉头就走。
不是她不礼貌,是她没有余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