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扶光傲气得惹人厌,她的剑也是如此。
爬出深坑之后也没办法站起来,身上断的骨头太多了。周扶光翻过身,摊开两手,面朝上躺着,眼皮耷拉,剧烈的喘气,胸口起伏间,元气流出灵台,淌向四肢百骸,将那些外人眼里的致命伤挨个修过去。
她人躺在那里,好似半死不活。但看那把本命剑,分明是还能再打一架的气势。
结丹期修士,周扶光的底子又打得那么扎实,全力一剑能破开蛟龙的鳞甲这些身体上的外伤反而不重要,只要不伤及命门和灵台,这些伤养上个三四天,也就差不多愈合了。
她闭上眼睛听自己身体里的骨头,咯吱咯吱的被元气掰正复位。除去这些声音之外,就只余下身边那条蛟龙,心跳越来越弱的声音。
越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它越是努力的呼吸,恨不得将吸进去的气全部化作某种力量灌进心脏处。可惜只是徒劳无功,那一剑贯穿了蛟龙未能完全龙化的角,它就算勉强保命,活下来之后也不是蛟龙,而只是一条长蛇了。
于是那由弱转强的心跳声,落进周扶光耳朵里,就不再是心跳声了。它是一种死亡的预示,每跳一下,就能感觉到那只庞然大物的生命力流逝了一点。
越是濒死,心脏就跳得越剧烈。
周扶光想起她第一次进剑冢是误入,但刚好撞上祭剑,同族的一位表兄,掐着他妹妹的脖子,将她扔进剑炉里。剑炉很大,十来岁的孩子却很小,那孩子死死抓住表兄衣袖不肯掉
下去时,心跳也是这样的快。
斩杀了蛟龙的本命剑又落进周扶光灵台,稳稳扎在那条嘉陵江里。江水缓和下来,夏风和缓,竹林声悠,周扶光的剑安静起来,收敛了凶戾。
三分龙气缠绕于剑身,被那把剑一点一点摁进赤红莲花纹里。每摁进去一点龙气,本命剑周身的剑气就沸腾一次,好似做对了题目的学生发出欢呼。
东胜神州,观棋院。
观棋院共占二十五楼,横跨三角湾,地广,弟子少。
三角湾西南角那栋最高的尖角楼,别名闲话楼。楼顶翘起八个尖角,檐角镇有白泽塑身,而塑身微抬的前爪中攥着一截绸缎,垂落八条五丈长的条幅。
闲话楼里住着观棋院最会推衍天机的弟子他们上能推算一洲气运,下能演策三角湾的渔夫什么时候与妻子和离。那些挂在闲话楼檐角的条幅,便是他们日月推算勤劳学习的成果主要用来记载四洲五海内最有意思的八卦。
夏风和煦,临海的天空蔚蓝如洗。在海风吹拂中,那八条绸缎条幅迎风招展,分外醒目。
其中一张条幅突然自己往上卷起,条幅上原本用草书龙飞凤舞写下的一行最年轻的斩蛟龙修士西府院萧秦在太阳光底下一闪而过。
这副条幅在闲话楼已经挂了三年,其他七个条幅换了又换,唯独它从未被收起。其他楼的弟子闻讯赶来,在闲话楼下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萧秦的条幅怎么收起来了难道是闲话楼那群人觉得斩蛟龙的八卦没有意思,打算换一个主题”
“闲话楼自挂幅起,历来是只换内容不换主题,没有为那萧秦破例的道理。”
有人嗤笑一声嘲讽“难道你想说有人年纪比萧秦更小,就斩了蛟龙你知道萧秦几岁斩的蛟龙吗”
他话音未落,闲话楼空余的檐角刷的一声,垂下条赤红绸缎,上面同样用张狂草书写下一行字最年轻的斩蛟龙修士,嘉陵周家周扶光。
一时间四面安静,说话那人被这安静所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匆忙抬头去看。
恰逢海风拂过,赤红绸缎随风飘扬,末端周扶光三字用草书写出来,一笔一落都张狂肆意,映着日光,鲜亮动人。
刚刚出言嘲讽的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却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身边的人倒也没有嘲笑他,因为他们内心也一样的震撼。
那人喃喃自语“萧秦二十岁斩的西海蛟龙这个周扶光,总不会十九岁又三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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