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饭时间,日头正好。
祝谈意洗完碗,拎水桶去给院子里的芭蕉树浇水小小的一个院子,不仅放了煮饭的家伙事,还得放一颗小芭蕉树,显得局促,但又没有办法。
毕竟地方就只有这么大一点。
他用瓜瓢舀水,一瓜瓢水还没有浇下去,就听见院子斜对面,书房门开合。祝谈意抬头看过去,与刚从书房里出来的周扶光面对面周扶光脸上笑意还没完全消散,眼眸弯起时露出两瓣明显的卧蚕。
当然在笑,但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并不是因为高兴才笑。
非要说的话,周扶光的笑似乎是不高兴的那种笑法。
他在看周扶光,周扶光也在看他。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周扶光略微挑眉,祝谈意无端紧张,握紧了瓜瓢,心跳声变快了许多。
他越紧张越是说不好官话,喉咙几次吞咽,张了张嘴却又没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偏偏这时候,一声轻快温润的周姑娘从大堂台阶上飘下来。周扶光偏过脸,看向台阶上,只见顾千钟怀抱一叠雪白宣纸的卷子,正对她颔首微笑。
祝谈意瞬间机警起来,扭过头,浓黑眼瞳眨也不眨望着顾千钟。他站的位置很好,以顾千钟的角度,恰好只能看见芭蕉树垂下来的宽大叶子,而看不见祝谈意。
祝谈意盯着顾千钟,目光挑剔,警惕,像正儿八经花了钱去见面会上也只会给偶像戴橄榄叶与白蔷薇花环的大粉头子,在看一个疑似跟踪会对正主语言攻击的辱追私生。
带着强烈怀疑色彩的注视,里面虽然有几分中立的观察待定,却也绝无半分慈爱的和善和祝谈意平时看向周扶光的包容温顺判若两人。
顾千钟虽然看不见祝谈意的人,却也本能的对这种暗中注视感到几分不适。
他迟疑的看向芭蕉树,走下台阶后终于看见芭蕉树底下单手拿着水瓢的短发少年。顾千钟知道这人是陈先生从卧龙山上捡回来的弟子他对祝谈意没什么印象,只记住了祝谈意那奇怪的短发。
大部分时候祝谈意都像个飘忽不定的鬼魂,不会主动和学堂里的任何学生交流,只有陈先生唤他,他才会用简短而不甚熟练的官话回应几句。
两个少年隔空对视,半晌,顾千钟脸上挂起笑容,也抬手招呼祝谈意“浇花吗等会我把卷子交给先生,再来给你帮忙”
祝谈意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很冷漠,又充满审视的盯着顾千钟。顾千钟被他盯得尴尬,脸上笑容有些凝固,但在尴尬之余,又莫名感到几分可怕
他总觉得面前的少年虽然削瘦,但阴沉气质却十分吓人,感觉是那种如果得罪了祝谈意,会半夜被他下毒药死的类型。
气氛莫名胶着,半晌,祝谈意嘴唇开合,挤出几个单词“不用,谢谢。”
顾千钟一听不用二字,脸上笑容顿时真实了许多,连忙点头微笑,飞快略过祝谈意和周扶光,往书房走去。
周扶光三两步走到祝谈意面前,祝谈意有些紧张,把右手的水瓢换到左手,视线瞥了眼周扶光近在咫尺的脸,又飞快的垂下眼皮,盯着她裙子上那串藤萝花的刺绣。
他低眼,周扶光抬下颚,只看见少年头发好似又长了一些,已经覆盖到耳尖。
她心情不大好,倒也不是因为陈玄乙对她有所欺瞒反正周扶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三百六十天的时候心情都不太好。
她踢了踢祝谈意脚边的水桶,问“如果我和陈玄乙吵架了,你要帮谁”
祝谈意一下子抬起头,茫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