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慈噗嗤笑一声,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一尘不染的镜面映着此刻身着白纱的她,心底蔓延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
她不由得偏头向自己侧边望,想象着二十厘米身高差之上,闻之宴的模样。
新娘
他的新娘
设计师果然是五十年职业生涯养出的好眼力,婚纱和敬酒服全都严丝合缝贴合她的身材曲线,没有一处需要修改。
将敬酒服脱下,拆掉头上的中式点翠祥云冠冕,方慈换回自己的长裙和白色羊绒开衫。
三人一起乘劳斯莱斯回到闻宅。
陈巧月和方念念没有多耽搁,即刻启程去了机场。
方慈自己吃了晚饭,披着披肩在一楼书房办公,把今儿下午提前下班耽搁的文件完成,又过了一遍明天的日程安排,忙完已是深夜。
在厨房帮厨的女孩给她递上一杯热红酒,道,“少夫人,喝一点这个,助眠。”
女孩年纪
比她小一些,大约二十二三岁。
方慈接过来,眼里是笑意。
女孩默默看她几秒,小心翼翼地说,“少夫人,自从您住到这里来,气色越来越好了。”
偏琥珀色的瞳仁,映出的光亮虽然还总是淡着,但慢慢养出一点珍珠样的润感。
方慈拍拍她的手,你也快去休息吧。”
女孩下意识抬眼望了望楼上,欲言又止。
方慈没注意到她这眼神,转身往楼上去。
二楼宽大客厅里,壁炉还燃着。
数十道竖窗外,是伦敦细雨蒙蒙树影婆娑的春夜。
她抿了口红酒,紧了紧披肩,推开一扇窗,雨水的潮湿味道立刻携着丝丝冷意卷了进来,在鼻腔内氤氲,五脏六腑都沁入了凉意。
这扇竖窗开向后院,楼下是雾蒙蒙的花园,灯带缠绕着花架藤蔓,一闪一闪,在这深夜时分,有种梦境一般的质感。
她放下酒杯,靠着窗,点了根细烟,不由想起了伦敦摄政街上那著名的天使灯。
以前留学时,每年圣诞节前后亮灯之际,她都会跟方念念杨姝美一起去看,无数人在那灯下拍照打卡,节日的气氛总是很浓郁。
那时,虽有姐姐在身边,但她总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是逃离了京市,置身旷野,可自由二字看不见摸不着,实在虚无。所以她刻意不去想,自己的前路是什么,更不会回头去想自己做的选择对不对,可那孤寂感,总是萦绕在心头,难以磨灭。
这种感觉,在京市国贸酒店行政酒廊重遇闻之宴时,倾泻而出。
他高大的身材自带着独属于他的温热和专注,如初晨的阳光,将那一直如雾气般笼罩着她的孤寂感瞬间击穿凿透。
那种让她指尖发麻的心悸感,到现在都很清晰。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扭过头来,立时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闻之宴穿着件休闲的白衬衫,开了三颗扣子,很是慵懒闲适的姿态,看样子像是刚睡醒。
他没说话,先伸臂将她圈过来抱住,身高差的缘故,方慈上半身被迫往上迎。他抱得很紧,埋首在她颈窝,“我来试西装。”
设计师讲过,可以带着新郎的西装去京市一趟给他试穿,他却宁愿自己跑来,主要是来看看她。
他说话嗓音有几分醒来时的低哑,方慈问,“你刚刚在哪儿睡着了”
“影音室。”
他刚刚确实是从影音室的方向走来的。
这样静静抱了好一会儿,闻之宴像是从睡意中彻底清醒过来了,略退后一点看她。
花园雾气升腾,自窗口蔓延进来,模糊了她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