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明沉默的时间太久,已经久到让人怀疑他是在故意给迟莲下马威的程度。跟在他身后的仆从们大气不敢出,都悬着一颗心,生怕王爷把这个比妖怪还凶的美人惹毛了。
迟莲却低眉垂首,惟明不叫起便不动,显出十分驯顺的模样。片刻后忽听惟明问道“是本人吗”
迟莲一怔“什么”
惟明换了个问法“这也是你的幻术吗”
迟莲终于直起腰背,看着他笑了一下,主动伸出手“殿下不信,可以亲手摸摸看。”
这一笑恍如云破月来,勾魂夺魄。惟明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居然真的抬手握住了。
迟莲的手跟他的人一样,是干燥微凉的,指腹生着剑茧,骨骼坚硬如冷玉,反倒惟明的手比他还热一点,在他手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暖意。
“既然人是真的,那本王就要请教大国师了,”惟明将他的手按回去,示意他看向仿佛被犁过一遍的王府后院,“这又是怎么回事”
迟莲正沉吟着思索如何措辞解释,忽然自院外飞来一只雪白山雀,扇动着翅膀悬停在他面前,嫩黄鸟喙张合,竟然口吐人言“宫中有妖,陛下急诏大国师入宫,速归。”
惟明道“怎么回事,两边一起闹妖怪,难道是早就筹划好的”
迟莲没急着走,反而道“今夜于宫中和王府作乱的恐怕是同一种妖物,既然圣上召见,殿下不如同臣一道入宫,尽快理清头绪,免得来回传话,贻误时机。”
惟明虽贵为皇子,但向来非有召不得入宫,摇头道“这恐怕不合规矩”
“来不及讲究那些了。”迟莲断然道,“事急从权,请殿下恕臣冒犯。”
他嘴上说得恭谦,实际上根本不给人商量的余地,仗着离得近,上前一把抄起惟明,袍袖舒卷,背后腾起缥缈烟云,二人旋即消失在一片茫茫白雾中。
“等、等等”
惟明被拦腰一搂,直挺挺地扑入清凉柔软的衣料里,当场就懵了。他长这么大,印象中被人抱起的次数一只手都有富余,迟莲的行动岂止是出乎意料,简直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以至于一时之间彻底乱了方寸,根本已经忘记了该怎么使唤手脚。
理智挣扎着提醒他反击防卫,狠狠推开面前这个人,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神经却背叛了主人的想法,仿佛他们原本就该是一体,却被人为分成两半,冥冥之中相互吸引,甫一靠近,便严丝合缝地揉到了一起,生出莫名其妙却熟悉难言的安定之感。
风声与夜色都被这个人的怀抱阻隔在外,只有一味如梦似幻的莲花香始终缭绕不去。
由于过于震惊,这一刻的感受被无限拉长放大,但其实从王府到皇城只需短短一瞬,下一刻,惟明的脚底踩上了坚实地面,余光已能瞥见宫殿飞檐明黄一角,迟莲扶他站稳后,便主动松开了手。
“你”
惟明瞪着他,按理说这时候应该骂他点什么,但由于两人一分开,他心底就不由自主地升起莫名的焦躁渴求,所以火还没发出来就哑了。
他梗了片刻,最后气急败坏、实则没什么威慑地低斥道“放肆”
“嗯嗯,我放肆。”迟莲虚虚一握,凭空变出一根银青色的发带,仔仔细细地替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束好,又无比娴熟地抚平衣领,理好层叠袖口,整整齐齐地打扮停当了,才满意地道“殿下恕罪,臣下次一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