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堂的门槛做的比别的居室都要高,时常进出的学子都知晓,每每出入的时候总是会慢下脚步,注意抬脚,才不会当众摔个大字趴。
“怎么是你。”谨言一下就认出两只手小心翼翼抱牢木盆的陈十四。
陈十四低下头,没敢乱看,低声道“不知小公子还在用书堂,小人多有打搅。”
萧闻璟合起手里的册子,“你叫什么”
陈十四有些惊讶,微抬起眼。
在最里边靠窗的位置上,穿着一身绫光缎圆领袍的小公子正望着他,即便被窗外的光照着,那双眼睛也仿佛深沉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听家里的老人说过,这样的人难免心思深沉,不好深交。
可对方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陈十四暗怪自己多想,低头回话“小人叫陈十四。”
贫苦人家大多不识字,父母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只能用有限认识的字为孩子取名,比如屋门口的石头、家里养的猪狗,更有偷懒者会以家中生辰或者长幼次序取名,所以常常会出现张三李四之类的名字。
陈十四这个名字无疑就彰显出他的出身不好。
萧闻璟目光在他身上停留须臾,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别的名字”
陈十四一愣,抬起头,在小公子的盯视之下,又哑声挤出三个字“陈斯远。”
萧闻璟瞳仁微缩。
陈十四解释道“是齐夫子为小人取的,小人卑贱,让公子见笑了。”
“不。”萧闻璟道“这名字很好。”
谨言不由好奇地打量陈十四,自家公子很少会对旁人感兴趣,更别说是个扫洒的小厮,想必还是因为此人与阮灵萱有关系的缘故吧。
陈斯远唇瓣蠕动了几下,腼腆道“多谢公子。”
萧闻璟问完话便不理会他了,低头又打开了一本书,外面的晨光刚好照了进来,半间学堂都透亮。
他打算趁这个时间把书看上一遍。
陈斯远放下手里的木盆,和谨言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那病弱的小公子,忍不住道“公子不去上骑射课吗”
萧闻璟抬眼。
陈斯远局促道“大周科举虽以文试为主,可偶尔还会考骑射功夫,光会读书还不够。”
谨言趁机道“是啊公子,这书是读不完的,应该适当放松一些。”
他早就想劝公子多出去活动活动,一张脸白得像鬼一样,夜里冷不丁看见都要把他吓一跳。
他听人说,常常运动的人身体才好,看隔壁的阮灵萱能爬能跳,掉进水里隔天就像没事人一样,他都羡慕得很。
“而且阮小姐必不会错过骑射课,想必这会已经到了”陈斯远看向窗外,远处依稀还能听见比试场里的热闹。
“阮灵萱”
陈斯远点头,“阮小姐喜欢骑射,家里还有专人教导。”
阮知府家中的事都不是什么秘密,学堂里总是被传来传去。
萧闻璟仔细一想,也不奇怪。
阮灵萱的外祖父曾与建武帝征战四方,她的母亲丹阳郡主更擅骑射。
阮家二房一直带着位军中经验丰富的伤退先锋,教导阮灵萱,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师父。
谨言仔细观察了一下萧闻璟的神情,忍不住弯起嘴角,“公子,要不要去看一眼”
萧闻璟手指依次点了点桌面,思忖须臾。
上一世他一直遵医嘱喝药养病,可却从来没有养好身体,除了因为为人放血续命之外,还有人不想看见他好。
毕竟一个身体虚弱的皇子、太子甚至皇帝才容易被操控。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知怎的蹦出阮灵萱的声音。
“不瞒你说,我更喜欢英武一点的男儿”
萧闻璟默默挥去脑海里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