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殿,沈珊和沈瑛姐妹二人的眼珠子便不曾离开过崔枕安身上,即便只能遥遥观上一眼,脑子里的算盘珠子打的也响亮。
沈瑛素来心高气傲,从前在京时她可不是今日的待遇,今日到此,倒是窝了一夜的火,她坐在角落梗着脖,素扇挡在唇前小声嘀咕“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我替你去冲喜,何需姜芙那个废物。若当初我去了,说不定现在也是太子妃了。”
自打听说崔枕安回京,这姐妹二人的肠子都快悔青了,眼见着这一飞冲天的机会被自己当初活生生放走,背后还不知有多少人担着笑,每日郁结的连门都不愿意出。
沈瑛口无遮拦,倒惹得一旁沈珊发笑,眼角轻蔑瞄了她一眼,语气带讽“就算当初冲喜的是你,只怕也是同姜芙一个下场,姜芙貌美无双,不还是落得个魂归乱葬岗。”
姐妹二人自小喜欢欺负姜芙,不光因为她无父无母寄住沈家,更因着她那张一日美过一日的脸蛋,两个人从不愿承认姜芙的丽质天成,眼下为了打压妹妹的狂妄,也只得将她搬出来以作嘲讽。
虽说沈瑛性子急,却也不傻,听得出姐姐的挖苦,干脆丢了个白眼儿过去,“那是她无能,一个连送到手边的男人都抓不住的蠢货,有这下场也不意外。若换成是我,不知比她强上多少”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懒得听她聒噪,沈珊打断她的话,“当初听到要我去嫁给他的时候,你可是躲在一旁声也不敢出,现如今倒是知道后悔了。若说再重来一次那也是我嫁过去,怎么都轮不到你。”
“与其事后再言,不如提前想想自己的处境。连你都说姜芙是个蠢货,难道高座上那位瞧不出来当初父亲拿那么个人塞过去,他就不会记恨吗躲都来不及,还巴巴的往前凑,亏你平日自诩胆大心细,我瞧着胆大是真,心细倒是略逊一些。”
几句话便将沈瑛揶的哑火,明明心里不服,却连回嘴都寻不到出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颇为不愤。憋了半晌才咬着牙挤出句“凭你再厉害,不也还是没料到有今日。”
与这没头脑的妹妹似也谈不出个高下,反而心烦,沈珊懒得再理她,此时宴殿长道之上,舞姬身姿翩翩,如若九天仙女落世,使人无不眼花缭乱,隔着她们身影跃动,沈珊目光反而落在另外一人身上,那便是坐在崔枕安不远处的路行舟。
此人容貌不俗,来之前沈珊便打探到了,他年纪比自己长不了几岁,与崔枕安感情不差,家世也好,如今也算是皇亲了,更重要的是,他尚未娶妻,这般资望很是难得。
太子妃她肯定是做不成了,若是退而求其次,能攀上路行舟那也算是一条出路。
见沈珊再无言他,沈瑛好奇看向她,见她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亦顺着她的目光朝前,一眼扫到崔枕安不远处的路行舟。
两姐妹虽多数各怀心思,彼此都揣着自己的算计,可到底是一母所生,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便知心意,沈瑛将目光又重新落在沈珊脸上,一来一回便已知七八。
路行舟这样的人,沈珊喜欢,沈瑛也喜欢。
这宴上心怀鬼胎的人不少,名为席宴,实为各人一场无刀光的交锋,彼此的试探。路行舟心思不放在这些杂事之上,更不知自己早就被人盯了个死。
宫宴过半,已有些不胜酒力之人饮酒上头,有内官去御药房请了医官配了解酒药送往偏殿。
若是在从前,身为医佐的钟元是没资格入宴席偏殿的,如今他升为医官使,来送解酒药给各各权贵也属当然。
酒过三巡,有两位大臣正在偏殿醒酒,醒酒药灌下去只待起效,钟元需暂等此地还不能离开。
偏殿与宴殿间有镂光的格窗相隔,透过一指宽的隔窗,可以清楚瞧见宴殿之内的场景。
钟元一眼便锁在了上座的崔枕安身上,此刻钟元目光似如一斩寒刀,面容凝重,忿然作色,全无平日接人待物憨厚谦和的模样。似变了个人。
他双手隐在宽袍广袖当中,用力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接连凸起,心中默问道“崔枕安,我等了十余年,你可准备好了”
此刻的崔枕安漫身酒气,熏人自醉,哪里能知暗处有人恨他入骨。将酒盅放下,单手撑扶席案起身,同他父皇请示之后,便离了席间。
一旁路行舟见了,也起身紧随。
出了宴殿,崔枕安一路行至湖心亭,今日他喝的有些多,他是酒多不上脸之人,即便饮得近乎醉了,面色仍然霜白看不出异样,可飘忽的步调却透出他的醉意,一脚才上石阶,身子有些打晃,好在方柳在身后及时将他搀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