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陈曲风也的确参与了凌潭兵祸的布置,应道友没有杀错人,但如果继续听由杜氏摆布,却有可能步入深渊、滥杀无辜,好在应道友当断则断。”
“难道辑案台和讯狱会因为这些原因网开一面”
裴汶摇了摇头“是因为我把证据一一毁了,谢仙尊只有推断,口说无凭。”
“为什么”
“裴家与应氏无冤无仇”裴汶说到一半,自己都苦笑,“他们想要的是一整个家族的衰落,漏网一两只小鱼小虾,翻起不起风浪。在陈家灭门案中,你是操刀者,但白崖杜氏的确在背后推波助澜,比起用讯狱督领的死去追杀一个孤儿,不若借此鹬蚌相争之机,毁灭逐渐坐大的杜氏。
“裴家长老们把这意思传达给当时的辑案台掌事,他便领着我们这些供职于辑案台的灵官们依此做了。谢仙尊当时刚出无涯兰山,初次接手讯狱,人生地不熟的,即使觉察出什么不对,也无法和裴家对抗。
“至于凌潭兵祸我隐约知道些,当时定罪应氏通敌天魔族,前任讯狱督领陈曲风是主力,当然,这也都是假的,他实际听命于裴家,你若是没杀了他,这样的戏码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次。
“后来裴氏首尊提出让无涯仙尊谢邙接手讯狱督领一职,本以为他孤家寡人、心性淡漠阴冷,会易于控制,却不曾想撞上了块硬骨头,裴家有尝试过去打通他的关系,我都不知道他是真出淤泥而不染,还
是根本没听懂裴家的暗示。”
唯一和谢邙关系不错的裴家人是裴汶,当年裴汶能够升任辑案台掌事,裴家未尝不是看重他与谢邙相识。
应商“参与当年罗织凌潭兵祸的裴家人,还活着吗”
“有的活着,有的死了,在加上在那场祸乱中听命与裴家的修士,都数不清了。”裴汶道,“应道友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可以想办法去翻翻天上都案册和裴氏家谱。”
应商静默片刻,说“不必。等芦荻在澹水九章待够了,我就会回太茫山去。”
松瀑水声与黑暗把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但尚且能听清。
不远处山石后的脚步声却被完全掩盖。
燕芦荻站在老松奇石后,手指抓进凸起的岩石,留下五道血痕。
孟沉霜昏睡了快两日,期间断断续续醒来几次,痨死生趁此机会赶紧给他喂药。
刚喂没几口,他又昏昏睡去,每一次燕芦荻着急忙慌赶过来想见他,都没能赶上时机,裴汶等人想问他后续打算,也没有成功,只能先在澹水九章中各自修养,按兵不动。
坐月峰上有阵法防护,一切环境还算宜人。
但在坐月峰之外,天地间异象频发,灵脉中的灵力、山河间的气运似乎都被某只无形的巨手搅乱又攫取。
长昆山上常见雪峰在狂风墨云中坍塌破碎,地动传遍方圆百里,似乎还压死了几只在山中修炼的千年蛇妖。
雪山寥无人烟,天灾不会造成太大危害,但在长昆山之外,人烟稠密的凡城与仙都之中,却是一片混乱,大祸已至。
雾泊被强风吹得波涛滚滚,金红的鱼儿被一浪拍上岸,在石子路上艰难地跳着尾巴。
谢邙把金尾鱼抛回湖中,端着煎好的药推门进屋。
锦床上空无一人,屋中光线昏暗如暮。
谢邙脚步一顿,向着清风穿行的方向看去,在屋子西北角看见了坐在窗沿上的孟沉霜。
他放下漆盘,只端着玛瑙碗走过去“醒了先把药喝了。”
孟沉霜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谢邙“啊对,醒了。”
他接过药碗,尝了一口,顿时咋舌“好苦,你们该趁着我昏迷,把这苦药灌进我喉咙里。”
“徐复敛给你喂了不少。”谢邙说着,看向窗外繁密至极,如瀑如云的藤萝花,今天早晨日出时,它们尚且只盖住了窗户的上半边,现在却已经长得垂落在地。
孟沉霜的手心中不断散出金色的神力光点,将藤萝花树催生得更加茂盛,紫白交杂的花束交叠在一起,将南西北面的窗户都挡得差不多了。
穿过花叶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如同细碎的星子,浓香甜腻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