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差点忘记自己已是纸人,又一次有了死的恐惧。
门缝有两指宽,外头是漆黑的天,屋里是温暖的烛。他能看到肉纸人化成的少奶奶的面庞,就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但提前知道了它是假的,心里头的恐惧就更上一层,若是仔细看,还是能分出它和大少奶奶的细微差别。
少奶奶的黑眼珠,不会这样小。
原本以为有法力的门就这样被推开了,元墨当真一点御敌的办法都没有了。短短几天他由死复生,又经历了蛊人、巫术和请殃神,已经是撑着精神守住,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让邪祟进来,一定要保住大少爷一命。
可是真到了临头时,他还是会害怕。
肉纸人在门外看着他,因为屋里的地还没干,所以没进来。它的眼睛比钟言本身的眼睛更细长些,有点往上吊的角度,鼻子也更窄。“元墨,你擦擦地,让我进来啊。”
“你你滚滚出去”元墨愣是强迫自己别僵住,挥舞大木棍在空中乱打几下,“你根本不是少奶奶,你一个纸人休想进来”
“谁来了”小翠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还未走到门口,元墨上前一步将她拉了回来。
“哎呦。”小翠差点被拉一个跟头,耳旁有开门声。她定睛一瞧,门缝外头站着一个人,正斜着眼睛笑看他们。
“它不是少奶奶它不是”元墨先下手为强,“它是纸人,是殃人弄出来的东西,和咱们不一样”
“什么”小翠愣了一把,像中了什么邪一样往外眺望。门外站着的明明就是大少奶奶,怎么忽然又不是了
“小翠,你把地擦擦干,让我进去。”门外的肉纸人笑着迷惑他们。
小翠忽然打了个冷战,马上拿起旁边的烛台放在胸前。她也怕,女孩子家没有元墨那样虎实,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你你你不是”
“我是啊。”肉纸人摸了摸鬓角的花。
“少奶奶和我说过,凡是不挨清水的都不让进院子,你有本事就踩进来”虽然怕得要命,可心思转得倒快,小翠一边喊着一边躲到了元墨的身后。
或许是有了人给自己壮胆,元墨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往前一步躲着她手里的烛台,差点忘了自己也是纸。好在地上的水没干,暂时保住了,他回过头刚想和小翠说再找找房内有没有水,要不直接把桃花酒煎泼到地上,结果自己的肩膀就这样稍稍一碰。
咔嚓,一声,小翠的脖子断了
元墨手里的大木棍顿时掉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他以为肉纸人在外头,危险就在外头,谁知原来那些邪祟早就进来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附着在小翠身上。她的脖子断了,脑袋朝右边耷拉着,脖子断出来的切面已经被吃空,如同泡在海水里被腐蚀多年的木头,一个一个窟窿眼里全都是螺。
必定是在院里泼水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泥螺钻进耳朵眼
寿材院里,只有纸张擦过地面的
动静,
钟言见过许许多多人穿过寿衣,
他也曾经亲眼见过不少人入土为安,但唯独这一个,穿上寿衣无比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