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箴理解了程子安的壮志,对明显不信的谢县令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走吧。”
谢县令不死心,道“程老爷”
“谢县令,你不会明白的。”程箴打断了他,不过,他还是止不住多问了一句“谢县令,你以前,是为何而读书”
为何而读书
谢县令神色茫然,道“当是为了科举出仕而读书。”
程箴笑起来,道“这样啊,我说了你也不明白。”
谢县令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没再问,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程箴身后。
程箴清瘦的背影挺直,程子安眉眼生得肖似其母,但他们父子的背影却很相似。
细布青衫,磊落如青松。
谢县令莫名很厌烦,他恨这种风骨,真正读书人的风骨
“程老爷。”谢县令心里那股恨意,如何都压制不住,拼命往外冒“听说你当年在明州府,才名远扬。可惜脸上受了伤,绝了科举出仕之路。要是你不意外受伤,说不定程知府的这份风光,就属于你了。你如今只是个幕僚,风头被程知府压了下去。程知府虽说是你儿子,到底不是自己,程老爷,实在可惜啊”
程箴头也不回,爽朗笑道“谢县令,你这些话,挑拨不了我。因为你不明白,究竟该为了何而读书,当好官,做好人有多难。我可做不到,子安做这些,并非风光,而是累,艰辛,生死难料的艰辛。”
谢县令一头雾水,见程箴说得云里雾里,他头疼得很,干脆不去深思,拣着自己关心的问题,试探着道“程老爷,还有其他的县呢,程知府可有何打算”
程箴如何听不出谢县令心里的那点不甘,想着要拖其他县下水的意思,程子安当然有打算想法,他亦没必要透露,笑而不语。
谢县令暗自琢磨,死道友不死贫道,上前一步,小声道“党山县的高县令,那是富得流油。府城的胥吏,李钱粮家中也有良田上百顷,他是钱粮吏,缴纳钱粮的时候,随便动一下手脚,自己家中地该缴纳的钱粮就出来了。”
程箴不动声色听着,道“谢县令以前做过知府,对云州府很是了解。唉,谢县令,你依旧是高武县的县令,是官身,这前程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以后说不定还有大造化。”
谢县令能隐忍,就是盼着以后能翻身,听到程箴这般说,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心里的巨石顿消。
“就当做花钱消灾。”谢县令暗自琢磨,开解自己。
程子安是为了百姓不假,已经有了富县,如此大张旗鼓,不过是要做出惊天动地的政绩,早些回到中枢罢了。待他回到中枢,自己要是得了他的看中,以后云州府的知府,还是会落到他的手上。
养肥了的云州府,呵呵。
谢县令想着想着,差点没能笑出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府衙后衙灯火通明了一整夜。
程子安没多久也来了,莫柱子去外面买了馒头汤饭回来,几人随便对付了一口,就开始了忙碌。
饶是李钱粮见多识广,清点了谢县令交出来的家产,还是惊得目瞪口呆。
黄橙橙的金饼子,一锭锭雪花银,宝石,珍珠,字画。
程箴面色寻常,看似早就有所预料,并未有半点吃惊之处。手下不停,字迹工整清晰,一一造册登记。
程子安在一堆堆匣子上,贴上封条,让老张寸步不离守着。
走出书房,外面的天空已经由深青转成了淡灰,东边天际,钻出一团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