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个口型,指指邪修,又指指自己,最后比出一个挥拳的姿势。
看势头,像只猫在朝他张牙舞爪,气冲冲地问“好气,我可以揍他吗”
江白砚笑了笑。
“他不仅能当替傀,居然还是个鲛人。”
把掉落在地的鲛人泪逐一拾起,邪修自顾自道“那场大战之后,鲛人多稀罕。如今鲛人泪能卖千金,鲛珠更是价值连城,有他在,我还愁银钱么就是脾气倔了点儿,不愿意哭。”
这小孩年纪不大,却倔得像只狼,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始终不掉眼泪。
邪修耐心耗尽,懒得多费口舌,干脆直接用刑。
任他是鲛人是豺狼还是石头,十指连心,被银针这么一刺,哪怕不愿哭,也会落下生理性泪珠。
“这里还有几根针。”
邪修回身“你们要不要来试试他”
话语未尽,刀光乍现。
在他转身的同时,江白砚熟稔拔刀,短匕划过邪修脖颈,飙出腥红血线。
这是施黛头一回见到江白砚杀人
尽管是幻境里的影像。
他起手极快,难以用视线捕捉,刀锋没入咽喉,不像挥刀,更似轻轻拂过柔软的花枝。
静谧,迅捷,连杀意都见不着几分。
与儿时孱弱的自己不同,当下的江白砚,实力远胜于邪修。
手起刀落,毫无防备的黑衣男人双眼圆瞪,扑通倒地。
邪修死得
太过突然,被铁链束缚的男孩茫然抬头。
江白砚上前,斩断冰冷锁链“他死了,替傀之术已被我解开,你走吧。”
这孩子是曾经的他,他当然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无非是摆脱邪修的掌控,逃离暗无天日的囚笼,为江家复仇。
说来可笑,这三个愿望,当年的他一个都实现不了。
铁链断开,男孩空洞的双眼逐渐拥有情绪,不敢置信地垂下脑袋,定定凝视邪修的尸体。
与之对应地,幻象溶解重组。
幽暗的小室消失不见,施黛眨眼,被突如其来的夕阳刺得皱了下眉。
奇怪。
他们还在江白砚的魇境里吗这是他的下一场回忆
显而易见,她没回到莲仙的洞穴。
这地方是片绿意苍翠的山中密林,她站在一个小小院落里头,跟前是座木屋。
朝四周看了看,施黛没找到江白砚的身影。
不过,在她身边
施黛与身侧的小孩面面相觑。
是小时候的江白砚,依旧满身伤痕,穿着件皱巴巴脏兮兮的褐色短衣,看身量,比上一段回忆里的孩子大了些。
被她直勾勾看着,男孩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眸,揪紧袖口。
施黛尝试转动卡壳的脑筋。
在上一场回忆中,她与江白砚扮演的角色,应该是邪修的朋友。
所以邪修对他们没什么防备,还邀请他们参观替傀。
那现在,她充当了个什么角色
苍生录提及过,江白砚在十五岁时破解替傀之术、亲手诛杀邪修。
身侧的孩子顶多十岁出头,算算时间,他理应被邪修关在地下才对。
难不成,她现在的身份是那丧尽天良的邪修
施黛很快否定这个猜测。
男孩看她的眼神不对。
她记得暗室里男孩的双眼,冷寂无波,望向邪修时,有毫不遮掩的恨。
此刻对视,他眸中的冷意化开些许,安静又小心,蕴含不易察觉的期许。
大脑宕机。
被这样怯怯看着,心里软得不像话,施黛决定探一探他的口风“我刚说的话,你都记着了吗”
男孩微怔,乖巧点头。
施黛用了课堂上老师抽查的语气“真的我说什么了”
只要她表现得理直气壮,就不会惹人生疑。
“你说,你会保护我,带我回家。”
用手指捏紧袖口,睫毛簌簌轻颤,男孩抬头,双眼染着红“谢谢你救我我都记得。”
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