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船厂的赵小姐预约了周一团建,周天这天刘婕起了个大早,打算过去准备材料。
上厕所时刘婕发现盆里泡了许多件衣服,看样子泡了许久,心里咯噔一声。她走出来,竖起耳朵,果然听到咣当一声,锅盖被丢到锅里的声音,李宝梅从厨房里走出来,瞥她一眼,怒气冲冲拿外套。
“妈”
“你又上哪去”刘新荣只穿了条长裤,睡眼迷蒙,带着一身起床气。
李宝梅蹬鞋,“打牌去,打到半夜两点,然后把自己喝死。”
“你少来这一套,我不就是打个牌,输赢几百块,也没耽误事,怎么别人家里都不说什么,就你天天甩脸我欠你的。”这几天李宝梅没给刘新荣留一顿饭,他心里窝火,忍不住对呛。
怒火不是一天攒出来的,李宝梅冷着脸回头瞪刘新荣,刘新荣亦没好气。
气氛冷至冰点。
刘婕从小最怕这种场景,仿佛这二十六年都白活了,现在还是六岁的孩子,只能无措地看看爸妈,心里害怕地想要流泪。
眼见着李宝梅要出家门,刘婕呵斥刘新荣,“你少说两句,打牌本来就不对啊。”
她又对李宝梅说“妈,今天天气不好,你不要出去了”
“我走了不是正好随了你们父女俩的意一个两个的都不想回家。好,那我走。”李宝梅说。
砰。
大门被甩上。
“爸你”刘婕气得跺脚,“你就不能少打一次牌吗都吵过多少次了。”
刘新荣觉得自己不抽烟不酗酒,难道连打牌都不行了
“小孩别管这么多。”他说。
刘婕没办法,连早饭都没吃,回房间收拾包,匆匆忙忙赶出去。
刘婕一路追着,一边给李宝梅打电话想知道她去哪了。
天色阴沉,雨前闷热。
刘婕顶着满额的汗,终于拨通李宝梅的电话,后者说自己回她姥姥家了,叫她不用担心,这几天也别找自己。
刘婕应着,挂断电话。
依照以往经验,这场大战还没爆发,父母大约还会持续冷战一段时间。
手机屏幕模糊,刘婕后知后觉,下雨了。
这场雨来得急,几乎瞬间成瓢泼雨势,干燥地面水迹越来越密。刘婕擦了擦屏幕,茫然地寻找能避雨的地方。
行道树下地面干燥些,树叶被打得噼啪作响,这地方距离公交车站大约一千米,刘婕没拿伞,只好站到树底下,抱着手机叫车。
搜索的雷达转了一圈又一圈,迟迟不见接单的车主。
树叶上坠落的雨点几乎将刘婕肩头浇透,她抬手擦眼睫前蒙住视线的雨滴。
手机上说这场雨至少得持续一小时,可她还得去开业,还要准备明天的材料。
天色灰暗连绵,冷风吹得雨帘横斜,直往人身上扑,刘婕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十二个小时前明明还充满希望,现在却被阴云笼罩。
好像生活总是这样,先给个甜枣,然后就是两耳光。
她垂下脑袋,咬着唇思量许久,用袖子擦干屏幕,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陈昭接到电话时还在从礼台返回卫城市区的路上。
“找个地方避雨找到了么别站空地。等十五分钟,我过去。”
陈昭刚下高速,盯着挥动的雨刷器外面灰蒙蒙的视野,他转手打了个方向盘,再过卡口。
雨下得很大,刘婕躲在居民楼屋檐底下,蹲下身蜷缩成一小团。
那辆熟悉的车打着灯穿透灰蒙蒙的雨雾,驾驶门打开,陈昭大步跨越路边绿化带,脱下外套遮她身上,“跟我回车上。”
刘婕不知道在想什么,第一步就踩到水坑,向前跌了半跤,陈昭眼疾手快拎住她的手臂,将人稳住,“先跟我回去。”
刘婕怔了怔。
“能走么”陈昭低头打量她湿透的板鞋和牛仔裤,“扭到了”
刘婕摇头,陈昭说先回车上,拎着胳膊将人带回去。
刘婕弯起手臂,手肘往下滴水,上车前犹豫片刻,才扶着车座爬上去。
陈昭从车前绕回驾驶座,顺手甩了甩冲锋衣上的水珠,他带上车门,将外套递给她,“去哪”
“去、去店里。”刘婕摇头,没接外套,“你穿上吧,我身上太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