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迦靠坐于覆盖着华美绸缎的红木座椅上,如瀑白发从肩头一泻而下,流过细长的腰部。
雪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缠枝宝相点翠酒樽,他轻轻转着酒樽,酒樽上华丽的翡翠玛瑙映在他的指节上,将他的手指衬得更加精致美丽起来。
那须罗看着轻轻转着酒樽的月楼迦,心绪如麻。
这位宝珍公主,必定就是沈秀。那须罗离开燕州后,因想念沈秀,饱受相思之苦,故而有派人去偷偷打听过沈秀的消息,得知沈秀失踪后,他一直在找她。
如今在这里见到宝珍公主,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说话带有同样的锦州口音,每一个吐字的发音习惯都与沈秀别无二致,她们定是同一人。
她居然来到了西域,还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他告知陛下沈秀在燕州失踪的事,陛下并未有什么反应,似是早已知晓此事。难道陛下之前也在暗中打探沈秀的消息
沉默良久,那须罗欲言又止。陛下武功盖世,没有谁能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给他下蛊毒邪术,蛊王都奈何不了他,沈秀一个小小的汉人女,如何能给陛下下蛊毒邪术
且陛下身上,还有自己身上,完全没有什么蛊毒邪术存在的痕迹。
“或许,”那须罗抿唇,“陛下,您只是单纯地看中了沈秀而已。有些人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合眼缘就像属下的阿姐,那么多英武的男儿,阿姐就是瞧不上,偏生对一个容貌平凡又弱唧唧的书生一见倾心。”
说起阿姐的夫君,那须罗叹了口气。他阿姐美貌如花,才貌双全,配得上任何一位男子,可她阿姐偏偏就看上一个那么普通平凡的男人。
可见男女之情爱,有时候无关乎容貌,无关乎脾性品行,也无关乎才能魅力等等方面。若看对眼了,即便你再平凡普通,也会有人倾心于你。
从前他不理解
阿姐,也不懂得此番道理,而现下他懂了。
沈秀普通到泯然众人矣,可他却能对她一见钟情。在她容貌普通的前提下,在他不知她脾性品行,才能魅力的前提下,他就这么喜欢上了她。
他想起他姐夫曾经的感慨“从前没有人中意我,我以为是我太平凡普通,是我不够好,不够能干,我总觉着,只有足够好足够能干的人才会有人喜欢,但我错了,纵容我平凡如此,纵然我没有任何魅力,也会有人喜欢我。”
大部分人都认为,一定要有优点有魅力,才会被人喜欢,足够好,足够能干,才被值得爱。那须罗曾经也这样认为。直到他遇见沈秀。
他正想着沈秀,忽听月楼迦道“你也只是单纯地看中了她”
吞咽了一下唾液,那须罗耳根红起来,“没想到,属下与陛下的眼光居然还挺一致的。”
月楼迦掀开长睫,眸光冰冷,似如利刃,“是吗”
那须罗忽地打了一个战栗。他真是糊涂了,若陛下是真的看中沈秀,那自己不就是喜欢上了陛下喜欢的人,陛下岂能容下他
月楼迦“即日起,你去长南镇守边关,没有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那须罗冷汗直流,“遵命”只是派他去镇守边关,没赐死他,那须罗狠狠松下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宫人通报,说是宝珍醒来了。月楼迦放下酒樽。
听到宫人报王上驾到,宝珍一凛。高昌王按住她肩头,“莫怕。”
怎能不怕。她深呼吸,竭力镇静下来。月楼迦进来后,宝珍与高昌王立刻行礼。
印着图腾的银白靴子出现在眼底下,干净得不染纤尘。宝珍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她咬牙,跪下来,“陛下,您应该是认错人了,臣女从前并未见过您。”
“你已恢复记忆”
“并未,但臣女有直觉,臣女从未见过您。”为了活命,宝珍硬着头皮撒谎。高昌王也连忙给她说话,“陛下,宝珍不是您所说的那人”
月楼迦没再言语,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宝珍盯着他干净得不染纤尘的银白长靴,心跳快到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
良久,一片冰凉覆盖在了自己的头顶。宝珍一惊,发现月楼迦的手掌按在了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