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林格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想离开林誉之。
或者讲,不能。
高铁二等座,旁边坐了一个好乖好乖的女孩子,妈妈抱着她,轻声细语地问女儿,在外婆家玩得开心不开心呀过几天要不要再去呢
狭窄的过道里有个小男孩跑来跑去,撞上了推着售卖西梅的列车员,列车员叫了几声家长在哪里,请注意自己的宝宝
林格后座的男性家长懒洋洋地开口,说没办法管控,孩子太小了,不懂事。
林格蹭地站起来,她的手压在椅背上,直截了当地质问。
“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没看到车上大家都在睡觉吗人列车员嗓子都哑了你听不到吗你人高马大的,连自己孩子都管不了吗”
那男人被她说得一愣,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也有这样大的气性,半晌,才说了声对不起。站起来,去拉自己儿子,小男孩还在挣扎,男人用了力气,狠狠地掐了他胳膊,吓唬“再闹,等会儿就不要你了”
小男孩抹着泪花,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的空位置上。林格气势汹汹,缩回椅子上继续委屈,眼睛闪闪含泪花。
她说不出那些未知的忧愁,只觉胸口闷若巨石压顶。车窗外景色飞驰后退,林格打开手机地图,埋头在上面输入哥哥学校的名称,点击导航。
越来越远了。
她和林誉之越来越远了。
倘若大学并不能考到哥哥的城市,这个距离会更加遥远。
林誉之的假期本就少,从他上大学后,就已经很少再同林格有以前那么多的相处时间;林格本想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可他这次暑假也不打算回来了。
这是林格飞快买火车票跑来找林誉之的原因,她攒的零花钱甚至连高铁票都付不起,只能买时间加倍的火车票。同龙娇的理由是出去找朋友玩,晚上住在她那边龙娇丝毫不怀疑林格的交友能力,只嘱托她路上小心。
没人知道林格搭乘上这趟有了年纪的火车,坐着硬邦邦的座位,揣着一个软塌塌的心。
她能隐约察觉到,林誉之快要离开这个家了。
他已经成年,现在这个家对于他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拖累;重病的妈妈,在牢狱的爸爸,还有她,这个完全不能自力更生的妹妹。
林格在赶去见林誉之的路上想了好多,她想妈妈术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和哥哥分享的同一块儿月饼,孤零零,单调的味道和被赋予的“团圆”意义。
她要团圆,也要哥哥。
所以在下火车后,赶去见林誉之之前,林格坚定不移地脱掉了自己的胸衣。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脑袋像除夕夜奶奶精心熬煮的浆糊,有着冷静清晰的混乱颠倒。她能确认自己依赖林誉之,可不能分辨它是兄妹抑或其他情愫
她也不知林誉之如何看待她。
妹妹
还是异性
在陈旧却干净的
卫生间隔间中,林格犹豫着,将脱下的胸衣塞进书包里。外面的人在排队等厕所,她没有耽误太长时间,抱着书包,拢了拢外套,埋头钻进人群。
这绝非高明的试探,却是林格绝无仅有的勇气。
年轻女孩的脑袋就是如此简单,如果他爱我,那我就爱他;他如果不爱我,我也不要爱他,继续将他做哥哥。
蠢人才会不撞南墙不回头,机灵鬼都是刚看到就转弯了。
林格也差点“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