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誉之不在,林臣儒也不在,只有龙娇一个人,在低头剥橘子。
龙娇剥下的白色丝络都盛在一个干净的白色小瓷碟中,堆成一个精巧的小山,像落了满山的白梅。
林格问“爸呢”
龙娇说“出去散步了。”
林格两只手交握,攥在一起,用力地缠了缠“林誉之呢”
龙娇头也不抬“我让他先走了。”
“走”林格惊愕,“这里是他家,他能走到哪里去他去哪儿了”
她掏出手机,要打电话,被龙娇劈手夺过。
林格叫“妈。”
“现在知道我是你妈了,”龙娇说,“这么大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林誉之追你你就答应啊你是觉得妈妈介绍的人配不上你,还是觉得天底下就林誉之好啊”
林格不知林誉之怎么讲的,她缩了缩头,把“追求刺激”咽下肚,中规中矩答“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非他不可。”
龙娇说“我看你是非想死不可。”
骂归骂,感情归感情。龙娇不提林誉之,只要林格陪她下楼去散散步,不用去远地方,就在小区中转悠转悠,外面是晴好的天,龙娇病了这么久,苍白的脸被太阳一照,也浮出了健康的颜色。
林格没办法打电话,手机在龙娇身上,妈不给,她也没法子,只闷头陪妈妈走了一圈,听龙娇心
酸地讲过往的事。
讲怀林格的时候辛苦,营养品吃得少,只顾着赚钱养家,林格还是早产下来的孩子,提前了一个多月,在医院住了几天,花掉了夫妻俩大半年的钱,好不容易保下命;讲计划生育严格,龙娇不想丢工作,身体又不好,上环后一直痛,一直流血,林臣儒心疼老婆,主动提出去做结扎,被邻居笑话了大半年;讲林格小时候爱喝高乐高,一罐又一罐地喝,喝得林臣儒烟酒都不沾,省下钱给女儿买
林格默默地听着,手机也不要了,寒风凛凛,她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像昔日的林誉之对她一样,把这个围巾给妈妈围上。
龙娇眯着眼睛看她,风太冷,吹睫毛,吹得眼睛都发痛“我一开始不喜欢誉之这孩子,感觉他心机太重,做什么都有目的性。后来发觉,他人心眼不坏,你爸蹲监狱那些年,家里面也都是他忙前忙后要他和你一样,傻呵呵的,没点心眼,咱们娘仨的日子怕是要更难。”
林格说“他没做过对我们不好的事。”
“是,但我还想不开,”龙娇往下拉了拉围巾,女儿系得太结实,她得给自己松口气,冬日的寒气也未必是坏事,至少能令龙娇头脑清醒许多,“就像我不可能、也没办法再阻止你和誉之在一起,但我还是想不开。”
林格叫“妈。”
“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在这边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家看看了,”龙娇说,“家里面没人住,时间一长就该坏了,屋子都要人气养着,不然会越来越旧,也容易积灰,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林格摸不透她的意思,不知所措地站着。
“你爸跟着誉之学怎么在网上订机票,买了大后天的票,中午十二点起飞,”龙娇说,“别留我,格格,大城市虽然好,但我住不习惯,心里面总不踏实。”
林格怔怔看着母亲“你是生我们气了吗”
“是生气了,但也知道不能怪你们俩这可怜孩子”龙娇扭头,“气归气,话可得说好了。”
林格说“什么”
“今年过年一定得回家,”龙娇捏了捏她的脸,嘴张了又闭,最后轻轻落下一句,“你要回来,誉之也得回来。”
林格鼻子一酸“妈。”
“哭什么没出息,”龙娇说,“怎么越大越爱哭了别哭了,大冬天哭鼻子,也不怕冻出鼻涕回头看看,你哥在后面跟一路了,你再哭,他就该过来了。”
林格愣住,转头看,身后约五十米处,站着熟悉的身影。
“过去吧,”龙娇说,“以后别喊哥了,我听着怪别扭的。”
她叹气,似自言自语,又如自我开解“算了,就当是给你的童养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