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五岁呢,外面有人说爷奶爹娘的坏话他就去骂回来,瞅着机会就打那家儿子。
炼钢铁那会儿,别人家的锅能留着,他家的就得交去炼铁。
三儿不服气就去抢回来,不给就把人家锅砸破。
村里那些外来户就说他熊、坏,是个刺头。
可其实他三儿好着呢,为了不让爹娘被人压一头他十岁就跟着大伯去部队,为了不让大伯难做,他得拼命才能赢过那些十几岁的孩子进军校。
当兵以后他一分钱都不花全让后勤寄回来,还从富裕的战友家里买粮票寄回来补贴口粮。
想到三儿又不免想到三儿媳,那么年轻,真守寡他和老婆子也过意不去。
她要想改嫁,等过个一年半载,过完年吧,开春就可以相看人家。
最好让大闺女给她找个家庭简单些的年轻工人家庭,有工资不用下地,人口少没矛盾。
到时候家里给她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会让人看轻她。以她的条件嫁个头婚青年也是可以的,不需要给人做后娘。
孩子肯定不让她带走,他和老婆子舍不得,也不给她当拖油瓶。
他走到西边井台这里,却见二儿媳正在那里张望。
这井还是当年他请堪舆先生看过再找人打的,井水又旺又甜,三十来年了水还是那么旺盛,隔几年下去淘淘淤泥就行。
三儿七八岁那年还淘过,那皮小子淘气胆肥,主动下去淘井,谁知道竟然从底下淘出个金镯子。
那金镯子是他瞎眼老娘的,老太太眼神儿不好,下面婆子会偷她东西,但是老太太脑子灵活,很快就能发现端倪让他查,估计贼人害怕就扔井里了。
那是他瞎眼老娘仅剩的金饰,是三儿找回来的,他至今还藏着呢。
想起老娘,想起三儿,陆老爹的心口一阵阵的绞痛。
最近他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爹娘和三儿,睹物思人不外如是。
这世上还有啥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痛苦揪心的呢。
哎。
井边打水的、纳凉的老人纷纷跟陆老爹问好。
陆老爹微微颔首也提不起精神说话。
陆二嫂看到陆老爹回来,立刻凑上去,“爹,老三家的她不对劲。”
她吧啦吧啦一通说,要让陆老爹相信林姝被鬼附身。
陆老爹一听脑门子就发紧,虽说三儿媳生性敏感软弱,但人其实是厚道勤快的,这个二儿媳就表面甜言蜜语背后下绊子。
哎,当初相亲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呀。
陆老爹不吭声,扛着锄头往家走。
陆二嫂跟在他身边嘚吧嘚吧个不停,给他烦得脑袋起包,你小叔子没了,你就没点悲痛还一天天地上蹿下跳,怎么就显摆个你
陆老爹平时话不多,但是心里明镜儿似的,老三的消息传回来,谁真伤心谁虚情假意,他看得真真儿的。
可他是公爹,不会随便和儿媳妇闲聊的,更不会教训她。
走到院门楼下面的时候,陆二嫂还说呢,“爹,我看老三家的八成听人家说什么,指不定想要钱呢。”
那八百块抚恤金
谁不想要
她更想
陆二嫂“爹,你说老三家的是不是有啥想法啊,也许早就看好人儿了听说她姥娘庄里有个男的,她姥娘”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陆老爹重重咳嗽一声打断她,加快步子进了院子。
他本以为三儿媳还在炕上躺着糗气,结果绕过影壁墙发现她正和大儿媳在那里修菜畦呢
陆老爹脚步一顿,这有点不对劲啊。
不说最近三儿媳天天躺着糗气,就以前她也没关心过家里种菜种地的事儿啊,都是别人种啥她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