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星禾愣了一下。
桑取容半张脸上落了光,另外半张隐没在昏暗里,亮色勾勒出他优越深邃的眉骨鼻梁,又在他黑沉的眸子里点上一束火。
柔软带卷的长发拢在两颊,但郁星禾知道在这之下是凌厉的、属于青年的下颌线条。
少年声音像春柳,眼神却落进三九寒冬,整个人浮现出一种矛盾又和谐的病态。
他明明没有伸出手来,郁星禾却觉得自己被攥住了,有一瞬的动弹不得。
但这一切仿佛都是瞬息之间的幻象,一个晃神回来,郁星禾再定睛看过去,桑取容眼底就只剩下了矜持的挽留。
“学长”
刚刚是看错了吧。
抛开脑子里刚刚乱七八糟的东西,郁星禾定定心神,笑道“我就是去开个灯。”
他抬手轻轻戳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小小年纪,坏了眼睛可就麻烦了。”
桑取容略微下垂的眼角弯起一个乖巧的弧度,嘴上却难得轻轻顶了一句。
“学长是觉得自己老了”
看了一眼自己昏暗的工作环境,郁星禾理亏,摸摸鼻子“我习惯这样”
至于这个习惯从哪而来众所周知,大学生只有期末考前才会疯狂学习,挑灯夜战久了,高中毕业后就退化的大脑,大概也就习惯了在黑暗里才勉强扑腾一下。
桑取容没再说什么。
开了灯,郁星禾捧着那杯芒果奶昔,拉了椅子坐到桑取容旁边,抬手揽过桌上自己散落的纸张,一页页整理好。
“今天怎么下课这么早。”他随口问。
桑取容抿唇笑“老师临时有事。”
他轻描淡写带过,郁星禾没这个心眼,也没多问。
“下课不好好休息,着急过来给我打白工”郁星禾得了便宜还要翘尾巴,挑眉说。
少年细密的睫毛垂着,嘴角笑意温润“这件事是我告诉学长的,如果不是我,学长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加班。”
郁星禾被他的逻辑惊呆了。明明是帮了自己,竟然还能被桑取容说出亏欠的意思
少年看着屏幕的目光专注认真,连带着唇边笑意也淡了下去,郁星禾不好打扰天才学弟帮自己工作,于是也低头认真翻看从公司带回来的纸质资料。
他看了一会儿,或许也只有一两分钟的工夫,脑子里就进不去东西了。白纸黑字,字字郁星禾都认识,可是连在一块儿就好像被施加了什么禁咒,变成让人理解不能的陌生东西。
看不下去的郁星禾频频抬头盯那盏明晃晃的大灯,反复几次,桑取容先开口了。
“学长,如果不适应的话,可以把灯关掉的。”桑取容温声说,“我十八岁,不是八岁。”已经没有在发育期了。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郁星禾于是起身关灯,回到桌前调整了一下台灯的角度,让两个人都被笼进光里。
他两颊边的酒窝在氛围光线下更加明显,一半盛了灯,一半装了影,泾渭分明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拨乱。
桑取容收回视线。
关了灯,郁星禾重新回到他最爱的学习环境,却依然迟迟没法进入状态。
身边桑取容的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不绝于耳,好一场认真工作的交响盛宴,然而工作责任人郁星禾却木着脑袋神游天外。
在半个小时的高强度用脑后,郁星禾摸鱼的心蠢蠢欲动,眼神游游荡荡,不自觉就落在了身边少年脸上。
郁星禾忽然想起一句话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虽然桑取容的年纪还算不上“男人”,但他向来勾勒温和乖巧弧度的唇轻轻绷住,显得唇瓣更薄,人也跟着冷下来。
如果桑取容长大以后真的能当上霸总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
仗着自己在灯光范围的边缘,郁星禾托着下巴,偷偷却又大胆地盯着桑取容。
按他现在的性格,大概会是温和型的上司吧跟每个人都能处好关系的那种没什么架子的总裁。
唔,不过小桑同学帮他处理工作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以后长大了可能是个高岭之花工作狂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郁星禾不知不觉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有些许惆怅。
小桑同学现在不到十八,进入职场也就是四五年的事时间过得那么快,可能一转眼,面前这个乖巧的小少年就长成一副陌生的模样了。
桑取容探身去取桌边的一份纸质资料,郁星禾回神,连忙向后撤了一些,然而少年的左臂还是轻轻碰上了他的肩膀。
虽然是冬天,但璋山别院的地暖很足,怕冷如郁星禾都只穿了一件单衣,又披了件素色的小外套,桑取容腿上常年搭着毯子,上半身便只穿了件宽松的薄帽衫。
帽衫是纯黑色的,缀着铁黑色的拉链,郁星禾吩咐人买的衣服样式普通,可穿在桑取容身上也生出些特殊来。
可郁星禾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思看衣服了。
隔着三层薄薄的布料,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桑取容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桑取容伸手去拿东西,手臂肌肉微微绷起来,硬中带韧,就这么活生生地贴在郁星禾肩胛处。
活生生。母胎单身二十一年,郁星禾大脑宕机,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了。
桑取容和他的肌肉跟郁星禾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