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人未察觉到谭昭昭的低落,收起账本,道“盘来盘去,还是钱少了些。无妨,我再拿出五十金添进去”
学堂开办,以及做善事并不容易,多靠武夫人帮着出钱出力。
谭昭昭忙道“哪能让夫人一人出,我比不过夫人富裕,我添二十金,夫人只出二十金即可。”
武夫人咯咯笑,豪迈地挥手,道“既然你比不过我富裕,就无需与我争了。你手上那点钱,加上张相赚得的俸禄,须得要养一大家子。韶州府的二郎也该定亲了,又要送钱回去,来长安考试,又要你这个长嫂安排,出钱。哎呀,只一想这些就头疼,真是奇怪,算学堂的账,与算府中的账,都是算账,为何有这般大的区别呢”
谭昭昭笑道“既然夫人这般说,我就却之不恭了。这学堂的账,是我们女人自己做事的账,府里的账,是我们作为妻子,母亲等等的账。一个是给自己算,一个是给他人算,当然不同了。”
武夫人神色若有所思,道“我懂得了,在男人背后掌家做事,总隔着一层,哪有做自己痛快”
谭昭昭笑着点头,道“便是如此。”
两人笑说了一会,谭昭昭起身道别,走出学堂,朝左手边走了约莫几百步,便到了府门前。
门房迎上前见礼,谭昭昭颔首,刚踏进门,眼前便出现了一枝盛放的月桂。
谭昭昭闻着迎面扑来的香气,看着手握桂花的修长手指,笑着伸手接过来,道“张相,就这么一颗月桂,你可别折完了。”
张相张九龄拥着她,往院子里走去,笑道“我今朝忙了些,未能亲自前去东市买,就从庭院里折了一枝。月桂乃昭昭所种植,算是借花献佛了。”
庭院里的花木葳蕤,木棉,月桂,菊花等争相开放。
曾经的小胖墩,已经变成瘦高少年的张小郎张拯,蹲坐在正厅的台阶下,看着亲亲密密走来的父母,仰头朝天乱翻眼珠,怪叫道“好饿,好饿”
张九龄不理会他,谭昭昭倒是看过去,道“嘴角巨胜奴的渣滓擦干净吧。”
张拯最爱美,忙去掏罗帕擦拭。
谭昭昭噗呲笑了,张九龄也忍俊不禁。
张拯回过神,知道谭昭昭在诓他,不过他先前的确刚吃过点心,所以才被谭昭昭得逞。
起身拍了拍衣衫,张拯不见半点心虚,往屋内走去,喊道“阿耶,阿娘,你们走快些,用完饭,我自会懂事地离开,定不会碍了阿耶的眼。”
张九龄恼怒地瞪过去,谭昭昭笑着拉他,道“张小郎这个年纪,逆反得很,别理会他。”
张拯在屋内怪叫道“我可不逆反”
屋外并未有回答,窸窸窣窣脚步声朝着后院方向而去。张拯侧耳听了片刻,走到门边趴着门框探头往外瞧,看到了张九龄与谭昭昭相拥走进了穿堂。
金灿灿的月桂枝,在空中晃动。
张拯仿佛闻到了月桂的香气,香中带着甜,就像是父母这些年来相处的日常一样,经常眼里只看得到彼此,让他无时无刻不觉着,自己是这个府里的外人。
同时,他又是天下最幸运之人,父母开明,与他似友人般相处。
身为相府子弟,府中就只有他们二个主子,关系简单,温暖又安宁,舒适得如长安的秋日。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他都要与他们在一起,再次成为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