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沿着从廖村长家出来的路返回,果不其然在廖村长家的大门口看见了刚才那辆蓝色的三轮车。
他躲在麦草垛背后静静看着,过了一会,小伙子和村长老婆抬着一个用蛇皮袋子包裹着长条状事物出来,然后将那东西放进了车厢里。两人下来后又过了几分钟,村长儿子也跑出来,他抱着一个圆圆的东西,走到车厢前,像是投皮球那样,将那东西扔进车厢,发出一阵“骨碌”滚动的闷响。
小男孩也进去了,李三蹑手蹑脚走到三轮车车厢尾处,往里望去。
小伙子和村长老婆放得很随意,因此那长条形状的东西就在车厢口,他一凑近,一股冰冷迂腐的腥味浮了过来。
李三心头一阵狂跳。
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此时车厢里“长条”和“圆圆”的东西是什么,额头上瞬间浸出冷汗,他想转身就跑,却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掀开裹在那东西上的蛇皮袋子。
他看到一双脚。穿着白色的帆布鞋,鞋底和鞋帮上沾满泥土和碎叶,还有已经干涸了的、泼溅上去的暗红血滴。
是那个被“斩首”的女生的脚。
李三一把拉过蛇皮袋子盖回去,也来不及去管有没有恢复原状,转身就躲回了麦草垛背后,心脏“咚咚咚”地搏击着胸腔,半晌无法平静。他忍不住想这次的任务中,死去的人的尸体竟然会被“原住民”清理收走,他们会把尸体运到什么地方去
思绪急转之间,他忽然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
李三抬起了头。
村长儿子正趴在麦草垛的顶上,小小的身形像一只蜘蛛般盘踞,他拿着一截东西不断地戳着李三的后脑勺,大得出奇的眼睛瞪着,像是不会转动,见李三抬起头,他的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那小孩垂着头,看着他,问“你能不能和我玩”
李三惊骇不已,几乎立刻就跳起来,往旁边退了几步。
这时他才看清楚,那小孩手里拿着的,刚才用来戳他脑袋的东西,是一截血肉模糊的断指。
王家院子中间的窑洞里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没一会,廖村长和王贵走了出来,他们身旁是一个身形干瘦的老汉,老汉正笑眯眯地和廖村长说着什么,一抬头,看到院子里郦也等人,神情逐渐淡了下去。
而老汉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姑娘,穿着有些旧的红色呢子衣,梳一条麻花辫,瓜子脸,柳叶眉,长得很是秀气。
廖村长本来没打算给郦也他们介绍老汉和姑娘,可是贺兰随上去就劈头盖脸地问“这两位是”
廖村长只得道“这是覃大爷和他女儿小兰。”
覃大爷夹着卷烟抽了一下,烟雾弥漫之中,只冷淡地抬着眼睛点了下头。覃兰飞快地朝他们这边瞥了一眼,她的神情似惊恐似无措,又仿佛只是见到陌生人时腼腆,一时间复杂万千。
“我听你们刚才谈得热火朝天,这么快就结束了”贺兰随拿出和廖村长闲聊的架势。
廖村长不耐烦了,却还是敷衍地和他说着“嗯说完了。”
“我们先走了,”覃大爷说率先往门口走去,而覃兰偷偷看了王贵一眼,对廖村长道“我,我还有点话想对我姐贵哥说。”
“行。”廖村长眉开眼笑,那笑容似乎有着某种深意,他调笑道,“都是一家人,还怕已经没有说话的时候你们说吧,我出去和你爸抽锅烟。”
覃兰很勉强的笑了笑,压低声音对王贵说了句什么,王贵憨厚地答应,转身往屋里去了。
他刚一转身,覃兰面色骤变,她霍然回过头看向郦也一行人,破败的院落笼罩在一片晕红的光辉之中,她的脸颊也在其中,被衬托得惨白,犹如僵硬的石膏像。
她的眼睛黑洞洞的,倒映出面前或坐或站着的五个人的身影,细小的、模糊的、恍如光点。而她的脸上,露出真切的悲哀的神情来。
覃兰的嘴唇动了两下,极细微的声音潜在暗夜的阴风里传来,她说
“快跑”
下一秒,王贵从屋子里踏出来,道“小兰,你看是不是这个”
覃兰脸上那种惶恐而悲切的神情消失了,她勉强地笑着回过头,从王贵手里接过一个红色的本子,和王贵打了声招呼,匆匆地离开了院子。
余凌抬了抬手,似乎想拦住她,但很快又将动作压了回去,只故作事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王贵目送着覃兰走出大门,拿了个板凳坐在了他们对面,挠了挠粗硬夹杂着几丛灰白的短发,道“你们想问撒,我知道的和三哥村长知道的差不多。”
“没关系,村长托我们找人,我们总得尽心尽力才行,”贺兰随语气温和地道,“人与人的洞察力、关注角度都是不同的,说不定有什么关键细节村长没有注意到呢。”
王贵又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你管村长叫三哥,他是你家亲戚”贺兰随闲聊道。
王贵似乎想点头,但又摇了一下头,道“我们村子里人少,都沾亲带故的。”
可接着,贺兰随话锋一转,忽然道“阴阳先生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