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当心脚下,上下坡我会提醒。记住,蜡烛不能灭。”
郦也本来走在队伍最后,但是那个短发女人不知道对大汉说了句什么,大汉就从队伍最前来到了郦也身后,见郦也似乎对他的动作疑惑,大汉淡然道“你是新人,为了防止你掉队,还是我走在最后。”
郦也点头,说了声“谢谢”,大汉不为所动地道“但是走在中间你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会影响队伍的速度。”
郦也排在倒数第二,他前面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再往前分别是女生、高个子男人和短发女人。
小伙子确保他们每一个人都系好了绳子之后,就拉着他们往山林走去。所幸那山并不高,坡度也比较平缓,只是山上的小路很窄,且时不时要穿过一些蒿草和灌木,细碎的枯枝和虫蚁尸体裹着蜘蛛网扫在脚踝上,触感十分诡异。
等走进了山林,森白的雾气就如幽魂一般,追着他们弥漫上来,逐渐逐渐地在林间游荡,然后越来越浓郁,像凝固的、翻腾的水浪一般拥过来,覆盖了整个山林。
“你说,”郦也低下头,看着手里奇怪的蜡烛,浑浊的蜡泪正在融化,缓缓流淌下来,他对小说家道,“既然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那么我会不会,认识这些人”
“可是他们看上去都不认识你。”小说家道。
郦也抬起头,周围的能见度已经十分低,只能看清楚面前两三米的距离,连带路的那个小伙子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小说家问“你怎么不闭上眼睛”
“按照他刚才说的,闭上眼睛只是为了让我们不被吓到,而他自己并没有闭眼,就说明闭眼不是必要条件。”他停顿了一下,道,“我想看看这里的白天到底有什么。”
小说家没有接他的话,郦也悠悠然道“在病房里,走进白雾遇见的是鬼打墙,在这里能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好奇与兴味。
小说家随口道“能是什么不是鬼打墙,总不能是鬼吧。”
这时,雾气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就像有什么濡湿而黏腻的东西在地上拖行,留下一行黏腻的水渍;或者骨头肉块被嚼碎了,从巨大的、流淌着涎水的獠牙里撕扯,滑进不见底的胃袋中,再被腐蚀性极强的胃液融化分解震荡流淌,最后只剩下一层残渣和漂浮的肮脏泡沫。
这不像是人,或者任何存在世间的生物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只会让人联想到怪物、混沌等可怕的词汇,从心底唤起最原始,最本能的恐惧。
郦也的目光投向雾气深处,只见那雾似乎变了,又似乎没有,拖行的声音更近,夹杂着一阵似哭似笑,似呜咽似呢喃的回音,仿佛就飘荡在他的身侧。
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浑身布满青黑霉斑的怪物,阔口大眼,那眼睛有四个,像四颗铜铃般吊在一个小脑袋上,和它笨重臃肿的身体极不协调。
而后,他又看见一个和高大的身影,似乎和人形无异,只是皮肤灰白干枯,仿佛僵尸一般,而且,没有头。
“”
郦也骂骂咧咧叫小说家“你是什么乌鸦嘴还真叫你说中了,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小说家十分郁闷“我就是随口一说可为什么鬼怪会白天出来”
“问得好,”郦也道,“我也想知道。”
他换了个手拿着蜡烛,并将其微微倾斜,蜡泪扑簌簌地流淌下去,将脚下的枯草烫出一缕青烟。
林中的鬼和他们并排而走,但却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走在郦也前面的年轻男人衬衫领已被冷汗浸透,而走在他后面的大汉呼吸声音也并不平稳,他似乎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只有颤抖的气流声音泄出来。由此可见他们都睁开了眼,也都看见了身旁的鬼怪。
闭着眼睛走路确实难度太大,更何况还得护着手中的蜡烛不熄灭。
就在这时,队伍前行的速度微微停滞,前面传来一声短促而轻微的抽泣,随即戛然而止,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郦也偏过头去看,只能看见那个女生一只手抬起,大概是正捂住自己的嘴,而绑着绳子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蜡烛,那蜡烛的尾部被她捏得变了形,她白皙的手背已经被蜡泪烫出一片水泡,水泡边缘,青筋乍起。
可是那根蜡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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