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终于明白,嫂嫂从前说的话,虽说夫妻本一体,可无论多么恩爱缱绻,在某些时刻,会突然发现,这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
因为不同,所以难免碰撞。
可不同,却未必不能契合。
相思把李文翾拒之门外,其实心里却是在喊阿兄,你能不能,抓紧我。
她想要有人能全然是她的,一分一毫也不要和别人分。
不要。
“姌姌,真的不能让我进去吗”李文翾的声音沙哑。
相思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不。”
有些事,她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有些事她也可以敷衍糊弄过去,她在意他,所以可以试着去容忍一些事。可有些事,若一丝一毫也不能接受,那就一丝一毫也不能退让。
她诚然知道两个人面对面也可以谈。
可这件事她并非没有提及过,他也做过保证,可有一日,她还是被人架在火上烤,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坐在大殿上,被众人齐齐跪拜恳求为他广置佳丽的感受,不是心痛,是一种当众的,比被人隔空扇了一巴掌还要让人难接受的屈辱。
因着她不能接受,却也不能痛骂回去,所有人都吃准了她要脸面,也吃准了她若拒绝便是心胸狭隘,置天下社稷于不顾。
“那你早点睡。”李文翾沉默许久,他是懂的,懂她的纯善和委屈,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毕生所愿也不过是寻个安稳的归宿,早先念春回来探望她,她听着念春说家中琐事,眼里满是羡慕。
可她偏偏爱上的是个皇帝,在她眼里他首先是李文翾,其次才是皇帝,可却因为他是皇帝,让她吃了许多苦头,却还是不能说,她把一切都咽下去了,消解了,却没想到有一日还要面临这样的屈辱。
她不是伤心有人嘴碎,她只是痛恨那些人专挑了他不在的日子拿大道理来胁迫她,让她口不能言,怒不能发。
李文翾是真的怕她觉得不值得了,指尖狠狠嵌进掌心,因为愤怒而双目赤红,极力压制才能让声音平稳些,“山里凉,夜里记得盖好被子,阿鲤和夭夭孤就不带了,让他们好好睡,也能陪你解解闷,你不高兴了,去哪里都好,别不声不响的,今日的事,你受委屈了。”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孤并非纵容他们,只是有些事,孤总觉得是你我之间门的事,不需与外人赘述,如今想来,是孤自以为是了。你今日的话,徐德万都告诉孤了,孤知道你是气话,可也还是要说一句,并非孤授意,也绝无纳妃的心思,孤这辈子,有你足矣,从前是,现在是,往后岁岁年年,都是。”
他平静地发着毒誓“若我有半句违心之言,叫我暴毙当时,雷劈火烧,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相思惊颤一下,眼眶顿酸,只能抬手压着,几乎立刻就要忍不住开门了。
李文翾说完了,并没有再强求她打开这扇门,他原地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了。
隔开他的,又岂是这扇门。
茫茫夜色,他抬头望天,生出几分寂寥落寞来。
往常这时候他应当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相思偶尔会去陪他,大发善心才会帮他看两折,他心思不在奏折上的时候,便将她拉进怀里亲热,亲到她恼为止。她向来正经,不似他轻浮孟浪,觉得书房重地,实在不宜放肆。
可他却总是浮想联翩,觉着这地方行事,也别有意趣,没事了就逗她,只是瞧她抗拒,便作罢了。
他知道她向来端着祖宗礼法,也觉得他是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只是她相公,因而总是不能全然相信他。
连胡闹都要顾忌分寸。
怕得意而忘形,怕哪天被人抓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