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大臣们纷纷不说话了,毕竟有皇明祖训压着,他们这些外人再开口,那便是大不敬了。明朝有一份完整的嫡长子继承制,无法像西汉一样,皇帝没了由大臣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继承。
不过张太后身为大行皇帝生母,显然是有一定决定权的,听到杨廷和这么说,有些犹豫道“兴王吗,我记得那孩子,前一阵平叛有功朝廷还赐下赏赐,不过他生母蒋王妃还在世,而且兴王那支就他一个,倘若他来承嗣,是不是”
其实张太后心中更属意另一个生母早亡的,如此一来自己依旧能独享西宫。
“太后,正是因为兴王并无兄弟,才更适合继承大统。”杨廷和沉声道“先不说按伦序兴王在前,倘若真寻个兄弟众多的,那么天子的兄弟该如何处之,天子生父又如何处之。宁王造反例子在前,我大明不能再乱了”
张太后虽说历经两任皇帝,但对政治丝毫不感兴趣,她在意的不过是张氏一门荣耀,如今杨廷和这般拿江山社稷压下来,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憋了半天,只能开口问道“兴王是叫厚熜吧,那孩子品性怎么样”
闻言杨廷和松了口气,知道此事大概率是成了,于是连忙道“兴王今年方才十四,敦品修学,厚德仁孝,曾在宁王起兵之时痛斥其狼子野心,尚在守孝期间,而且并未成家。”
“这样啊”张太后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方自有生于安陆,连门都没出过,年纪又小,初登大宝后想必事事都要仰仗自己,如此,以后皇后的人选倒是可以运作一番。
已经觉得此人不错的张太后问出了最后的问题,“那么,杨太傅觉得该由何人前去迎驾”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长了脑子的都知道,逢迎天子,这可是八辈子难得一遇的好事儿。你在新皇面前挂了名,日后有了什么好事儿是不是都要先考虑你,就算不往上升,犯了错被人抓住,天子都要顾及情分酌情处理。
杨廷和的目光扫向四周,所到之处届时恳求期待的眼神。他心中嘲讽地笑了笑,转头继续正色道“太后,迎立天子乃是大事,按理文臣武将宗亲内阁内臣都应派出一人。”
“宗亲内臣的话,臣觉得寿宁侯为人机敏,谷公公长久服侍先帝,再适合不过。”
寿宁侯张鹤龄乃是张太后的亲弟弟,平日欺男霸女坏事做尽,这么多年全靠着张太后保护,而张太后闻此也算放下心来。至于谷大用,更是欣喜如狂,要知道正德死了最害怕遭到清算的就是他们这些佞臣太监,自打方才他便一直惴惴不安,好在杨廷和还未忘了他
武将点了定国公徐光祚,文臣派礼部尚书毛澄,这两个都是朝廷的老人,负责教导朱厚熜礼仪方面,最后轮到内阁,杨廷和刚开始以梁储老成,朝廷离不开他为借口让年轻些的蒋冕前去。
然而梁储一下子就跳了出来,动作灵活得不像是六十几岁的人,高声道“杨太傅此言差矣,难道现在朝廷上还有比新君更重要的事儿吗为了社稷,老臣自当前往”
“这”杨廷和看似没办法,最后只能点头同意。不过如此梁储却也得罪了蒋冕。
所以在尘埃落定之后,杨廷和提出要处置江彬的时候,知晓江彬和梁储关系不错的蒋冕立刻举双手赞成。
之前也说过,江彬身为正德皇帝最宠幸的干儿子,不光封爵赐宅邸,还让其掌管成立没多久的“威武团练营”,这些都是正德从亲卫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只有一两万人,却个个都是精锐。江彬手握重兵,倘若有反心,分分钟就能将皇城围了。
此等奸佞,杨廷和断不能留
梁储谷大用虽然有心周旋,但刚得了杨廷和的好,也不便说话。甚至连暗中通知都做不到,毕竟在场可就他们几个,最后只能一切交由对方决定。
从紫禁城出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杨廷和走在白玉地砖上,面色平静,周围人见到他,不知是畏惧还是怎样,纷纷低头绕路,不过这些他似乎也不在意。
正德死了,这位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天子,最后竟然走在自己前面。
与其相处的二十几年时光似乎历历在目,杨廷和不知自己究竟是悲痛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隐约间,在心灵深处,似乎又带着些解脱。
不管怎么样,今日发生的事都依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
他回头看了看这座巍峨屹然的宫殿,脊背如松柏般挺得笔直,朝廷已经乱了太久,是时候纠正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