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扫开碎屑,各自拽动门环,纹丝不动。
再拽,依旧不动。
陶荣轻咳一声,提醒道“向两面推。”
石门构造巧妙,无论向内推还是向外拉都无法打开。唯有向两侧移动,门板嵌入墙壁暗槽,才能打开地下库房。
伴随着摩擦声,石门渐渐开启。
门后一片昏暗,飘出些许特殊的气味,类似桐油。
甲士率先进入室内,移动火把照亮。
待看清堆积如山的兵器和木箱,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林珩也不由得攥紧双拳。
“公子,这仅是一部分。”陶荣抄起一杆长戟,向林珩展示其锋利,“山中还有更多,矿洞旁有数座私建的窖炉和兵库。”
长戟闪烁寒光,上面没有任何刻印,也无辨识的记号。这也是先氏聪明处。只要不是在边城被发现,追查这些武器的来源,先氏总能设法脱身。
除了长戟,库房还有矛、盾和弓箭,投入战场就是杀人的利器。
“清点造册,待狼甲二人归来,秘密送往晋阳,交到外大父和舅父手中。”林珩平复情绪,很快做出决断。
“公子,城内可征发步卒,这些兵器有大用。”陶荣建议道。
“不急。”林珩摇摇头,否决了陶荣的提议,“我刚归国,根基尚不稳,武装私兵会引来父君忌惮。”
陶荣皱眉不语。
据他所知,公子珩归来途中连遭截杀,哪怕不是晋侯亲自下令,也在背后默许丽夫人和公子长的举动。
父子俩形同撕破脸,早无父慈子孝,何须如此顾忌
“尚且不到时候。”林珩看出陶荣的不解,转身离开库房,示意他跟上,同时解释道,“无需多久,边城之事将传入朝中。智氏必定上奏,定先氏谋反大罪。一旦罪名坐实,有狐氏失一臂,林长会怒,丽夫人会怒,有狐氏上下会怒。一次无法伤筋动骨,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呢事多必然情急,情急才会出错,进一步铤而走险。”
“君上宠信有狐氏和公子长,偏袒多次。”陶荣提醒道。
林珩停下脚步,侧过身微微一笑,道“父君喜爱林长,有意立他为世子,却无意马上让出权柄,离开国君宝座。”
陶荣不由得一怔,脑中灵光闪现,似拨云见日。
“试想君为家主,喜一子,悉心培养多年,爱护有加。一日子忽言,他欲为主,令你交出家主印,速去。君当如何”
如何
自然是鞭笞逆子,让他明白厉害
陶荣没有任何迟疑,当场给出答案。话出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为家主尚且如此,何况是晋国之君
“如此,君可了悟”
两人穿过暗道,回到廊下。
林珩身覆月光,笑意浅淡,语气平缓,近乎没有任何起伏“天子赐我官爵,命我归国,要看的可不是父慈子孝,君臣和乐。”
“公子,您”
“放心,我有分寸。”林珩侧首仰望夜空,似在告知陶荣,又似在自言自语,“本属于我的,我总要取回。从我离开上京那一日,前路就已注定。”
他想活,拦路者就必须死。
无论公子长、丽夫人还是有狐氏。
甚至是晋侯。
陶荣喉咙发干,心如擂鼓。
他自以为有识人观相之能,却无法看透公子珩。
瘦削病弱,仿佛风吹即倒,周身却弥漫血腥之气,像是开刃的凶兵,随时随地能取人性命。
冰冷阴翳令人胆寒,偏偏隐藏在光风霁月之下。若非他刻意显露,怕是无人能拨开迷雾,看清苍白面容下的冷漠森然。
“我非正人君子,无意对君隐瞒。君可愿忠诚于我”林珩看向陶荣,不见疾言厉色,却予对方无穷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