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比云眠预想的快太多,第二日她刚起身,就听到了港口暴动的消息。她心中微紧,连忙向大儒告假,匆匆乘马车赶往港口。
扬州物阜民丰,海商极盛,大的海商世家瓜分数个出海港口,将其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对港口进行建设和扶持,明面尊奉大昭律令,暗处却也有自己的规矩。
这一点,当地官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大海商为依附港口生存的百姓担责,如此,本地局势反而更稳。
可今日,属于白家的出海港却出了乱子。
“活不下去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若老家主在世,断不会如此”
“撤了他的少主之位”
叫骂与怒斥声中,白海东被带来了港口。他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地看着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老仆走到了叔父身后,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我不明白。”
幼时救下的青翰鸟在白海东上空盘旋,发出阵阵哀鸣,白海东环顾四周,那些曾疼爱他的长辈一个个神情漠然,如同石雕;拥戴他的百姓与船工,一个个面目狰狞,怒骂呵斥声不绝于耳。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心可以一下就改变,简直像是被下了降头。
白山雨不敢与白海东对视,他眼神闪烁,身旁仍旧跟着那名红发胡髭的异邦人。他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内,笑了,颇有些小人得志。
真是好险,他将白海东周围守得如铁桶一般,还是差点让英国公府的人提醒了对方,幸好异邦的大师及时察觉,又早早就
控制了老仆,才没让情况脱手。
码头上民怨沸腾,白山雨做出一副伤心模样,用衣袖拭泪。
“唉,这孩子小的时候还看来是因为父亲在上头压着,这才规规矩矩。现在大哥去世,他竟仗着少主身份,做出这么多令人寒心的事。”
他一把抹掉眼泪,几乎压不住语气中的兴奋。
“少主无德,我乃前家主胞弟,必定给仰赖白家生活的诸位一个交代”
“来啊把少主拿下”
白海东依旧在仰头望着天顶上飞旋的青翰鸟,他看到扬州本地的官员也匆匆赶来,因为码头上的这场乱子脸色难看。这局棋叔父恐怕已经布局了多年,其中又有人力不可动摇的种种诡异,他怕是跑不了了。
青翰鸟高翔,载着他年少时意气飞扬的故梦,他突然想起九殿下的忠告。
我以为,亲族亦不可信。
那时九殿下的紫瞳注视着他,猎场晨雾中,愈发仙气渺渺。然而当时的白海东,父亲在世,掌柜拥戴,忠仆如云,叔父慈和,他以为九殿下只是在感慨宫门深深,皇族血脉间亦无法交心。
此时再想,原是提醒他命中有劫。
白海东惨然一笑,如今他落入局中,一切失去,犹记得少年听雨歌楼上,却已是无处可归客舟人。只是他终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还有最后一步棋,也是最后一线生机。
“叔父,先别急着押住我。”他拨开想要上来按住他的白家仆从,眼神冷冷的,倒让那些人一时间都不敢上前。白山雨急了,他好不容易让白海东落入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地步,断不可能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白家罚不了你,难道朝廷还罚不了你吗”他疾言厉色,拉扯身旁的官员,“大人,我侄儿的船队夹带私盐,如今又要断码头上众多船工和百姓的活路,纵使有金牌在手,也该重重惩戒”
官员皱眉,至少要先将码头的乱子按下去。他刚要令官差扣住白海东,就听这青年人笑了。
“叔父忘了白家还有一条规矩,这规矩亦在扬州地界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