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法被安排在第二日,届时王公大臣皆会列席观看。第一日的安排与往年相同,以皇帝为首的陆氏皇族敬告天地,献上诗文贡品,朝拜物候神。请物候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时节守序。
花宴第三日,则要游园观赏各地花卉,最终选出一种花王来。虽说选拔,其实早已内定,历年皆是牡丹。
花宴开始的一大早,方学士才给陆空星拿来最终润色版本的诗文,陆空星看了看,果然比前世更好。
他看着诗,略抬衣袖,常青帮他把皇子服饰都整理好了,他自己则把陆文昭返给他的碧色玉佩珍而重之地挂在腰间。
“九殿下,花宴不等人,咱们赶紧去吧。”
陆空星正欲动身,忽然在门口看到了红佩。红佩身上的鞭伤已经大好,只是瞧着脸色仍有些苍白,那只红毛小狐狸依旧顽固地趴在红佩头顶,圆溜溜的狐狸眼盯着陆空星。
红佩究竟怎么洗头啊陆空星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他见小狐狸眼珠骨碌碌转,很狡黠的样子,恐怕就算自己不下命令,红佩也会出现在花宴现场。那这么说来,妖狐进宫,为的就是这场花宴
确切点说,也许为的是花宴上的斗法。
那这好办,到时他只要看红狐狸去帮冷寿和徐元符中的哪个,就能知道究竟谁跟妖怪是一伙的了。
“红佩,你也想去吗”陆空星直接问道。
他见红佩头顶的狐狸眼睛一亮,原本压在脑后的狐狸耳朵一下立起来,趴在红佩头上小幅度地点头。红佩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连日来养病,总待在房中,实在有些闷了。若九殿下允许,婢子也想去花宴上看看。”
“也好,那你同常青一起跟着我。”
狐狸顿时高兴地摇了摇尾巴,得意于自己伪装精妙,善惑人心。陆空星看着仿佛一顶厚实帽子一样趴在红佩头顶的狐狸,终于还是难以忍受。
“红佩。”他出声道,“你能沐发之后再去吗”
红佩“”
花宴开始于清晨时分,正是百花吐蕊的时刻。陆空星跪坐在一众皇子之中,想到红佩洗头之后也变得湿淋淋的狐狸,内心充满了安详。
好得很,红佩终于洗头了。
香雾缭绕中,老皇帝将最后一束香插好,终于结束了冗长的仪式。他转过身,扫视自己身后跪着的皇子们,那头白发依旧扎眼夺目。
其实今日本来有朝臣提议不让陆空星来的,他们像前世一样想要将生得与常人不同的陆空星隔离出去,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陆空星早已不是前世无根的浮萍。
在高台下,有他的伴读,辅国将军的幼子商歌;有面容严肃的方学士及老皇帝面前新晋的红人方忱世;皇后、大长公主与太后坐于另一方高台上观礼,大长公主凤目含威,却只关注陆空星一人。
前些时日的巫蛊之祸又刚刚过去,老皇帝心怀愧疚,补偿还来不及,陆空星便安然待在皇子们中间。
亦有一人在远远望着他。
陈守澄站在宦官们中间,皇族拜祭物候神的高台距离他非常遥远,比往日更加遥远。
他因为恐惧巫蛊,当日听闻要封锁宫禁时,并不敢向九殿下通风报信。但他终究也没逃过巫蛊的波及,只是这一回,没有为他奔走、为他说话的九殿下了。
他不再是宫闱司高高在上的掌印,而是沦为与周顺一样、需要寻找靠山才能在宫中立足的十几个副使之一。
陈守澄越想心中越痛,他远望着几乎被淹没于富丽华服中的白发。
天上的月距离他愈发遥远了。
到皇子们献诗的时刻,三皇子依旧不热心于此,拿出的诗作很上不得台面。礼官读着颇为勉强,念完后,草草归入皇族所作的一叠诗中。皇后的面色很不好看,但她强撑病体,勉强保持淡笑的神情。
皇后的视线投向皇子们之中,与老皇帝一样,她也同样被显眼的白毛抓住了目光,只是皇后的心思要复杂些。
她听身边出去打探的宫人说,九皇子学识很好,这次花宴,更作出了数篇好诗,想来一会儿就能大放光彩。陆空星越是出挑,皇后越是想收拢他,让他辅佐三皇子。
从长计议吧,总有办法。
内伤初愈的陆承影也交上了自己的诗作,礼官视线一扫,便知是不可多得的佳句,虽有些诗句间衔接滞涩,却瑕不掩瑜,当即大声唱念出来。
高台下的朝臣勋贵低声议论,确实是佳句。老皇帝脸上浮现赞许,太后更是面露喜色。
“承影的学识大有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