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恭请太子安。”
满朝大殿三百余人,问安声整齐汇集在一起,贺酒手心冒汗,知道要说平身,不过身体已经发麻了,憋得脸通红,也没说出一个字。
贺麒麟坐下,将扎着马步的小孩提来腿上,“开始禀奏罢。”
贺酒坐在妈妈膝盖上,僵硬的身体被温暖包裹住,等发现下面的叔叔阿姨们都是埋头说话,根本不会往这边看过来,悄悄呼口气,紧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一些,仔细听朝臣奏对。
大多数都是臣子在禀奏,说冀北冬灾时,除了上呈灾情,包括受灾面积,伤亡人数,紧接着所需救灾粮数目,送达灾区的时间,灾后粮赋减免情况等等,呈上来的时候,已经有了议定结果。
贺酒以前来宣殿的路上,曾听臣子们诉苦,说要紧事一到,超过一日没拿出章程,母亲态度会严苛许多。
如果一问三不知,那等着的就是龙庭之威。
现在大农令和臣属们,眼睛下都挂着青黑,回禀时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听说妈妈精通算学,钱货银粮,户籍税课上,念一遍妈妈心算的速度比大农令拨弄珠算的速度还快,尤其妈妈打天下时,扫的是割据诸侯,各地什么样的地貌收成,妈妈心里都清楚,再加上经常南北十三州四处行走,并不是坐在深宫的帝王,臣子们就更不敢糊弄了。
朝臣禀报税课数目的时候,贺酒也在心里算,听到有错误的地方,小身体也不由自主往前倾。
闫宋林正回禀着,身上一凉,不自觉抬头,眼见龙阶之上,天子抱着小太子,两张有七分相似的容颜,华美精致,陛下眸光平静,小殿下眼睛微圆,都看着他。
闫宋林心里一突,忙把自己刚才回禀的话重新想了一遍,霎时冷汗淋淋,忙改口道,“是两千一百六十二户,刚才臣禀奏有误,禀奏有误。”
贺酒在心里呜呼一声,是的,根据徭役、桑丝绢布的缴纳数额来倒推,刨去州里面三百秩以上官员、乡绅、致仕、丁忧的散员,州郡缴纳粮税的户籍人户,应该是在两千一百户左右,纵然有遗漏误差,相差也不会在三百户以内。
两千一百六十二户就刚刚好。
小孩身体时而放松时而紧绷,刚才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显然是听得认真,贺麒麟下颌在小孩头顶压了压,压得小孩悄悄惊呼一声,眼里带起些笑意,让闫宋林起来回话,“任周平为护军参将,南大营点六百精兵,闫孝德为巡检刺史,往冀北赈灾罢。”
周平、闫孝德出列领旨,也不耽搁,立时告退,点兵北上。
虽然有些紧张,但贺酒努力把每个人的样貌特征,官职,朝位都记下,她本有自己一套记忆办法,整个宣殿像是一张带抽屉的照片,每个人的模样印在心里,抽屉里又附上每个人的面貌,声音,如果出列说话,她就知道了名字,官职。
现在还不知道的,等下朝以后,去吏属司翻看名册,多上几次朝,肯定能记住
贺酒认真听着,等太学祭酒谢勉出列,提起科考的事,更是屏住了呼吸,妈妈的朝代,在太学本身就有考试取官的渠道,分文武两科,不过只限在太学,她只是那天晚上和妈妈一起睡的时候,同妈妈提起过一次,没想到还没过去多久,臣子们就已经拟定出了章程。
大约科举考试曾经历过上千年岁月的检验,是封建社会吸纳人才行之有效的途径,一班朝臣拟定出的科考制度,跟她在历史书上读到的资料相差不多。
总的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保证不入太学的学子也能有出仕做官的途径,不拘身份,出生,都可以参加府试,府试过后是州试,州试过后是殿试。
连带大魏新律,开科考的圣令,会在新年的年节,被送往十三州各地,到时候,肯定会引起轩然震动,又是另一番新的气象了。
贺酒原以为妈妈提出科考,势必会遭到朝臣的反对,在权贵之中引起震荡。
但朝会上不少前排臣子沉默半响,私底下交换着眼神,分明是看出了其中的分量,最后竟然都没有开口反对,甚至似乎很快调整了情绪,出谋划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