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寂摸了一下红绳,然后在纸上落下一笔。
他的字秀丽俊雅,端正地坐在案桌旁,低头不徐不疾地下笔解答。
第二场考的是墨义,这也是卫寂拿手的,所以他没有慌乱,沉心静气地答题。
晚上果然如姜檐所言很冷,这种冷是那种蚀骨的阴冷,好似有绵密的细针刺进骨缝,再加白日答了那么多题,耗心耗力的,身子弱的怕是熬不住会染上风寒。
卫寂钉上布帘,盖了两床被子睡得倒是很好。
前三场只要肯下功夫读书,便不是什么难事。
卫寂真正怕的是时政策论,他并非犀利之人,写不出鞭辟入里的文章,也没有那么高的才情,引经据典,花团锦簇。
题目发下来,卫寂细细读了一遍。
许怀秉压对了策论,题目是有关水利的。
如今正值春季,黄河多发凌汛灾害,到了夏季上游旱灾,下游洪涝。
百姓靠天吃饭,无论洪、旱都会颗粒无收。
天地若是不仁,那百姓便为刍狗。因此自古流传着一句话,天子贤,则黄河清。
水利一直是各朝各代的天子头疼的大问题,策论问的便是如何治理黄河,以水奉养百姓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却一直解决不了的大事,昨日卫寂还听客栈有学子讨论黄河上下游的百姓。
越是这样的题目越是难答,想要出彩便需要独到之见。
许怀秉给卫寂那八卷策论,其中便有与水利相关的,但卫寂并没有读,他只是看了看许怀秉分别压了哪几道题。
卫寂看着题目双眉紧皱,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他合眼冥想片刻,但脑袋依旧空空。
史书上有关水利的最早自然是大禹治水,尚书禹贡中言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
再之后便是史记。河渠书,记载春秋战国时期西门豹引漳河灌溉邺地。
还有便是秦国的郑国渠,也是将泾河水东引到洛河,以此灌溉田地。
卫寂又想起前朝治理水利,要么挖渠挖河运,要么就是加固河堤。
他们大庸也是如此,一直在做河堤加固,先皇勤政时修建了许多河堤,以防洪涝。
想起当今圣上这些年的举措,卫寂脑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莫非这些年皇上之所以重商,便是为了充盈国库治水么
治水自然是为了黄河附近的百姓能吃饱饭,既是这样那治水应当以分流灌溉农田为主,然后再排沙、防洪。
对了,还有水运。
皇上重商,肯定少不了水运
卫寂顿时醍醐灌顶,脑中涌出许多想法,他赶紧提起笔。
三天过后,贡院门上的大锁从外面打开,考完的学子个个如丧考妣。
乍一接触外面的天光,第一个出来的儒生下意识抬手去挡,活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
后面出来的学子亦是如此,惨白着脸,精神困顿,双目无神。
卫寂在里面睡得不错,只是吃得有些少,但比其他人看起来还是要康健许多。
贡院中浊气不堪,卫寂一出来便深深吸了一口,闻着三月的槐花香,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
人群中有一道挺拔的身影,如鹤立在鸡群,卫寂一眼便看见了他。
姜檐今日又着了一件红衣,眉目飞扬,英姿勃发,竟比三月的艳阳天还要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