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从门外看过来,他才快了一些,走过来道“外面风大,进来罢。”
许怀秉未说话,只是静默无声地看着卫寂。
西竹性子虽不沉稳,但极为聪明,找了一个借口将魏忠拉走,留他二人单独说话。
“有事么”卫寂也不傻,见许怀秉的书童拉走了魏忠,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许怀秉省去了寒暄,一开口便惊到了卫寂,“我知你快要到雨露期了。”
卫寂瞪大眼睛,下意识左右环顾,确认四下无人,他才惊愕地看着许怀秉。
许怀秉继续说,“你分化过晚,第一次雨露期未必没有危险,与我回去罢。我跟你父亲说你来我这里读几日的书,他已经同意。”
简单几句话,却包含着许多信息。
许怀秉不仅知道他分化了,还知道他什么时候分化的,因此推测出了他第一次的雨露期。
更为可怕的是,许怀秉算准卫寂没跟家里人说。知道他要瞒着所有人,想一个人偷偷的熬过这五日。
其实许怀秉能猜出这些也不算太神。
卫寂在大恩寺失踪闹得很大,之后他连着烧了好几日,许怀秉猜他是分化了不为过。
卫寂想了想,正要开口又听许怀秉说,“此处离京城远,若真出了事无法就近寻医。我叔父后院有一个竹舍,你可以住到此处。”
许怀秉先说卫寂父亲知道,后又提许太傅,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卫寂,他不会乘人之危。
双方长辈都知晓是许怀秉请卫寂来小住,真要闹出什么事,一定是许怀秉名声有损。
“你是正人君子,我是信的。”卫寂面带犹豫,“只是太过叨扰,还是算了,我已经买了药。”
分化时没出事,雨露期应当也不会有事。
许怀秉淡声说,“不必客气,我也欠你一个恩情,而且只是小住几日,谈不上叨扰。”
卫寂也不知道许怀秉说的恩情是指什么,是他给他调颜料,还是许怀秉心里仍旧将他晚了五年分化归罪那条蛇身上。
不管是哪一样,听到他这样的话,卫寂都觉得许怀秉太君子,责任心太重。
卫寂在心中叹了一声,还是受了许怀秉的这次援手,也算了结过往,省得许怀秉总是惦记此事。
应了许怀秉,卫寂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坐上许怀秉的马车,随他回去。
魏忠不知要不要跟过去,信中侯爷也没说,看小侯爷跟许公子也没有带他的意思,只好作罢。
夜路不好走,车内垫了厚厚的软垫,卫寂坐着仍旧不舒服。
挂在车厢的六角灯笼,随着马车晃在卫寂面上,晃得他眼睛睁不开,困意都要泛上了。
许怀秉取下了灯笼,吹灭了里面的蜡烛,车厢内伸手不见五指。
卫寂有些不好意思,哪怕许怀秉看不见,他也悄悄坐直了身子。
许怀秉突然致歉,“抱歉,这么晚才来接你,白日有些急事要办。”
卫寂摇摇头,“没事,你能来,我心中已是很感激。”
他这话说得十分客气,许怀秉没再言语。
车子摇晃了一路,卫寂骨头都要散架了,他虽不愿承认,但他体魄确实不够强健,也不怪殿下总将他带去校场操练。
卫寂就是一介弱文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读书好似也没其他路可走。
好不容易到了许太傅的府邸,因为太晚了,贪图路程近一些,他们便从后门走的。
从马车下来,卫寂腿麻了,屁股也好似不是自己的,他不好意思说,下马车时双腿都在打软。
许怀秉不知是不是看了出来,立在一旁等着卫寂缓过来,才带他去竹舍。
绕过那片葱绿的竹林,尽头便是小桥流水,荷叶游鱼,一派田园之风。
一间雅致古朴的竹舍立于其中,纱窗映出一盏薄光,清幽中带着几分温馨。
摇摇的灯烛中,一道人影从梦中惊醒。
姜檐光洁的额上布着细汗,似墨刀剪裁出来的眉目带着惊与惧,脑海不断闪现方才睡梦中卫寂的模样。
他神色痛苦地倒伏在地上,脸上结着血痂,眉眼覆着冰雪,唇色青白。
姜檐心口一抽,撩开身上的被子,光着脚跑出了寝殿。